们这位丞相大人,能不能消受这样的皇恩了。”
每天至少一次,让宫里的太监代替皇上去问候丞相大人的身体,或是让天使送了东西去丞相府。
只要不是快死在床上了,任何一个人都要爬起来接旨。
只是爬起来接旨,就要洗漱、换正服,摆香案,从屋里出来,去院中接旨或是接口谕去。
来丞相府的天使虽是太监,身份低贱,可人家所代表的人可是大林名义上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是皇上!
郑丞相再是有权势,那也是臣。
作为臣子,难道能躺着听圣旨?能躺着听皇上口谕?能躺着接御赐之物?
皇上一天派人去一两趟丞相府,这是怕郑丞相病得还不够重、死得还不够快啊!
这样的损招,也不知是谁出的。
偏偏这样的做派,任谁都挑不出理来。
便是郑丞相猜到了这里面有着极大的恶意,也只能是打碎自己的牙齿往肚子里咽。
而他们两个能猜到这其中的道理,其他势力不可能猜不到。从雏鸟长成了的年轻帝王终于对年迈了的丞相开始出手试探,这其中代表的意义可太重大了。
在郑丞相病愈之前的这段日子里,必然有着更多人想要趁机撕下一块肉,在这偌大的朝堂上分一杯羹。
“我们出头的机会怕是要来了。”二人对视一眼,顿时哈哈一笑。
丞相府内,郑丞相被人扶着走到了前面院子里,拜倒在地,听着天使代替皇上询问郑丞相的身体情况,一天吃几顿饭,吃的什么,喝的什么,晚上睡得可安,等等。
这些问题,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只怕又要感动了:皇上对丞相可真是如子待父啊!真是皇恩浩荡!
郑丞相虽是面带病容,年纪也大了,身体也消瘦了许多,却依旧是背脊很直,哪怕是行礼,也是行云流水,自带一股风流之感。
他对皇帝的打算心知肚明,却还是面带感动之色,十分得体地回了几句。
仿佛这一日日被折腾,在他这里算不得什么。
就这份忍功,就让人心生佩服,前来宣读口谕的大太监,已不知来过多少次了。去年还好,皇上只是隔断时间派人探望一下。自从这次郑丞相又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来,皇上被人怂恿,竟是让人一日来一两次,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来。可他却从不曾见过郑丞相面带怨怼之色,哪怕是病得需要被人扶着出来,该行的礼也是一点不差,对着口谕都恭恭敬敬。
之前他还觉得,郑丞相权势滔天这些年,恐怕早就生了不臣之心,毕竟这位可是曾经怂恿先皇圈禁、诛杀了好几个皇子皇女的人啊。
但如今看来,对待旁人,郑丞相或许是真的狠辣,可对待坐在皇位上的帝王,郑丞相却是老老实实做牛马。
皇上对郑丞相的那些顾忌,看来是多余的啊。
“丞相大人,奴婢就先告退了,皇上还急着知道您的情况呢。”回过神后,大太监笑盈盈地说了一句,就带着人回去了。
目送着天使离开,郑丞相站在那里,笑容已是淡去。
“扶我进去吧。”他喜怒不形于色地说道。
……
“回来了,回来了!”一座座宫殿之间,宫人们脚步轻盈地行走着,基本上奉行着“轻”的原则,脚步声轻、说话声轻、姿态也要轻盈不能蠢笨。但当去丞相府的天使归来时,却有不少宫人暂时停下脚步,朝着那几人看去,收回目光时,彼此对视,都有些好奇起来。今日,丞相的情况又是什么样的呢?
年轻的皇帝也在好奇着这件事,待大太监一迈步大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丞相身体可好些了?”
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皇帝,行为举止却像是比实际年龄更小了几岁,举止有些浮躁。
大太监却小心翼翼回道:“回皇上,郑丞相今日看起来倒是比昨日好了一些,奴婢问了郑丞相的饮食,他今日早上比昨日还多用了一个鸡子儿。”
“哦?这样啊,那倒是好事。”皇帝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可见过郑丞相的那个孙女了?”
“这……”这话可是将这个大太监给难住了。
每次接旨或是接口谕,不仅是折腾郑丞相,其实也是在折腾丞相府的其他人。
只不过,他今日既没见到那位被盛传美貌的郑小姐郑嫣,连往日里能见到的许夫人也不见了踪影,他被送出去时倒是问了一句,丞相府的管家告诉他,说是许夫人去庄子小住去了。
大太监忙解释了,却迎头一本书,正好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见大太监跪趴在地上不敢再动,皇帝仍是很是不高兴,在大殿内来回走动,嘴里说道:“莫非是丞相不想他孙女入宫,所以才不让人见到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孙女?丞相这是在防着朕?”
这件事还能这么联想的吗?饶是之前也有过这样猜测的大太监,此时也不免为那位操劳半生的郑丞相鸣不平了。
对方这一两年一直抱病在身,又怎么会知道皇上突然起了心思,想要让郑丞相最爱的孙女郑嫣入宫为妃呢?退一万步说,郑丞相的确是知道了这件事,可这件事也不是什么还是啊,郑丞相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