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4日,郿县,苟军大营,苟政亲自下军营,检视营防,视察战备,慰劳将士。
平日里,苟政已经是个相当勤奋的人了,值此攸关生死前途的大战,更加不辞劳苦,躬亲视事,凡是有利于胜算的事情,他都饱怀热情地做。
而在巡阅过程中,苟政也对将士们做着思想工作,将晋军讨伐、朝廷背义之事,进行了充分的夸大修饰,极力挑动着上下将士的不满情绪。
与中上级的将领们达成共识,比起想象中要容易得多,这些北方将领,不管是出身还是所处社会环境,都让他们不可能对晋廷抱有什么忠心可言。
之所以能够在北方形成一种“人心望晋”的风向,只是胡羯长期野蛮压榨下以及石赵统治崩溃后的带来的一种思潮罢了。
在比烂的世界,晋朝虽然烂,但至少还是拥有为天下士民所共识的正朔大义,还有广袤南国州郡作为抵御北方势力的后盾,其核心统治阶级依旧具备可观的掌控力......
但是,当这种“望晋”的思想与各派势力现实利益有冲突时,那么北人对南朝的殷切背后的虚弱也将暴露无遗。不管是苟氏集团也好,还是其他打着晋旗的形形色色的势力也罢。
没有好处,谁搭理你,要是带来害处,举刀兵相抗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苟氏集团内部的“向晋”之风,本质上,只是因为苟政这个首脑提倡,下属的文武将校们追随从众罢了,喊喊口号罢了,身上又不会掉一块肉。
包括从安邑到长安期间,那些因为受晋廷大义感召而投靠的豪强右族、寒门人才,在经过观察判断苟政能够成事之后,曾经那个“名义”的价值也就体现了,即便舍弃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比起已经有一定地位与权力的中高级将校,反而是底层的士卒要显得麻木些,对他们来说,忠诚二字是极其冷淡与陌生的,不管为谁效力,他们总是卖命牺牲的那批人。
他们之所以愿意追随苟政,当然不是因为忠诚,而苟政比起其他吃人军阀相对多几分的“仁义”,以及始终维持的物资补给供馈,再加上跟着苟政能打胜仗,并且一直在胜利。
不过,对底层的士卒,苟政同样有共情的办法,并且办法简单粗暴,他直接命下属及各营将校在士卒中传播,晋军此来,不只要抢夺长安,将他们这些将士奴役虐待,整个关中的土地、财货、女人,也都将任其予取予求......
虽然没有赤裸裸地明言,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这些东西本该是他们享有的。因此,为了关中的土地、财货、女人,将士们,拼命战斗吧!这一仗,不能输!
傍晚时分,与归义左营将士同吃同食结束的苟政,返回郿县城。方出军营,建宁将军苟安前来禀报:“主公,张先回来了!”
“打了这么久!损失如何?”苟政的语气中竟然带有一抹诧异,略显诧异。
苟安道:“在晋军强袭之下,损失过半,不过,据接应的苟兴言,张先这一仗,打得甚是勇敢,不过贷于实力,非晋军精锐之敌,因而败退,损兵折将......”
“走!随我去迎一迎!”闻言,苟政只是稍所沉吟,招呼着亲兵马队,绕城而西。
今日清晨,张先便奉苟政之令,率暂编武功三营出击,前往渭阴晋军大营挑战。对于这种明显有败无胜的战斗,张先自然打心底不愿意,但作为新降之军,他们是没有话语权的,甚至没有人权,需要通过卖命地展现忠诚。
因此,张先等人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他当然可以领军再反叛苟政,但那样就意义不明了,最浅白的一点,舍弃连续击败他们证明了强大实力的苟军,去投毫不知根底的司马勋,这绝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选择。
而张先,在基本的形势认知与判断上,对于利害的分析,还算是正常的。同时,如今的苟军,不管怎么样都代表着关中的利益,降军将士的亲友故人中,给苟政效力的,也有不少,这种地域、人情上的关系,不是梁州晋军能够轻易替代的。
再加上,苟政也有明言,在作战目标上没有过高的要求,只是作为前哨试探,同时还有苟兴率锐骑营策应,张先等人这才安心领军开赴晋军。
张先军的动向,也很快为晋军的斥候探得,初时司马勋还有些犹疑不定,认为苟军有诈。但后来得到确认,郿县的苟军大部队并没有动,出击的只是一支几千人的偏师,那时,张先军已然缓缓迫近。
于是,司马勋果断派出八千步骑迎敌,司马勋麾下有两支晋兵最为精锐,一支自是他的牙门亲兵,一支则是他驻武当时编练多年的精卒,两者堪称是司马勋统治整个梁州的基石,是他权力、威势的主要来源,也是他勃勃野心最有力的支撑。
迎击的晋兵,便以“武当军”为核心。于此同时,司马勋又在晋军大营内整备兵马,在安排好营防的同时,做好大出兵的准备,以策万全。
战争从来都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意外因素,而每一个意外因素出现的时候,都可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但是,有些战斗的胜利,也的确可以从纸面实力,便做出判断。
比如张先与晋军的这场试探仗,结果是一目了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