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头发, 头发擦至半干, 吹风机就开始工作,熏热低噪的气流掀起碎发, 带走了剩余的水汽。
“好了,”裴野鹤抬手拨弄着他的头发,将散至脸侧的发丝别在耳后,“我们要出发啦。”
宋磬声不知道他们要去哪, 但他已经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习惯了听从裴野鹤的安排。
他像是精致的人偶娃娃一样任凭裴野鹤摆弄, 一件又一件衣服套在他身上,连内裤也是裴野鹤动手帮他穿的。
这套衣服精致又复杂, 地方特色明显,一看就是当地的民族服饰, 与这套服装搭配的,还有相应的额饰与手链。
将他打理好之后,裴野鹤这才开始穿自己的衣服,二人衣着属于同一风格,像是参加什么典礼时的礼服。
外面依然是雪天,狂风肆虐,吹得人睁不开眼,裴野鹤将手里的罩巾盖在他头上,挡住了吹向宋磬声的风,也阻隔了他的视线。
宋磬声对他全然信赖,哪怕视线被遮挡,他也没有惊慌,只缩了缩脖子,抱紧了裴野鹤。
即便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依然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腾空跃起,裴野鹤的翅膀扇出比风更强劲的气流,须臾之间就已经飞上了半空。
要去哪里?
宋磬声模模糊糊地想:如果是去城镇,为什么不坐车呢?是因为雪大堵了路吗?
可他们一路飞行,越飞越高,目的地明显不是城镇。
宋磬声的思绪渐渐清明,可他什么也没去想,他依旧将自己当成了一块木头,一块缩在裴野鹤怀里,什么也不用面对的木头。
他们越飞越高,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宋磬声甚至下意识运用起了哨兵之力,借以抵抗高海拔带来的不适。
时至现在,无论他想与不想,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裴野鹤带他来黄金湖了。
佛罗德的冬天没有一日不下雪,漫长的雪季无数次让他产生一种“这个冬天不会过去”的错觉,可雪终究会停的。
他抱紧裴野鹤的脖子,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时以后,裴野鹤敛翅落地,身后的翅膀微微一振,而后收回身体,消失不见。
一个小时的负重飞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毕竟是种体能消耗,他流着热汗,在寒冷的雪地里蒸腾起一层雾气。
他落了地也没放开宋磬声,而是打横抱起他,向黄金湖走去。黄金湖冬不结冰,夏不生暖,像是独立于世界之外,不受温度干扰。
雪越下越大,等他们走到黄金湖畔时,落地时的脚印就已经被雪掩盖了,宋磬声头上的黑金色罩布上也落了不少雪。
裴野鹤将他放在湖边,牵着他的手走到树下,枯树上积满了落雪,也让数根旁多了处干净地方。
“坐一会吧。”裴野鹤说。
宋磬声安静地坐了下来,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裴野鹤挨蹭到他身边坐下的动静。
“江凛的资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用来接近他的身份我也布置好了,所有的资料都在云翔小区的保险柜里,你知道密码。”
“他的情况有点复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身边那个人估计就是秦筝,他的资料我也一并收集了,你有需要可以看看。”
“我已经按你的意思将叶颂桦送到了国外,也给了他一笔钱,他如果不沾黄I赌I毒,也够他挥霍一生了。”
“最后一件事,是关于言听的。”
裴野鹤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宋磬声甚至感觉到了一点冷淡,但这只是他的错觉。
宋磬声讷讷地“嗯”了一声,又问:“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吗?”
“没有,姚湛空也说过,像他这样的人,除非是他愿意露面,否则单凭人力是很难找到他的。所以,你要小心一点。”
他聊起了江凛,聊起了姚湛空,甚至提到了那三个任务者,唯独没提起与自己有关的事。
宋磬声又“嗯”了一声。
他知道裴野鹤带他来黄金湖的目的,但姚湛空死时那一幕堪称惨烈,自那以后,他开始刻意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象裴野鹤死亡时的场景。
可无论如何,氛围都不该如此平静。
他眼前无光,手里也是空的,对外界的感知只剩耳朵里的风声和裴野鹤说话时的声音,这让他有点不安。但他没去握裴野鹤的手,只蜷起膝盖,将自己抱成一团,缩在树根底下。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剩下的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裴野鹤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但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宋磬声。
他甚至不敢去牵他的手,他怕自己牵住了,就再也舍不得放开了,所以他只敢隔着一层盖头看他,用视线描绘着记忆中的面容。
他虽看不到宋磬声的神情,但他能从他蜷起的手指中看到不安。宋磬声一直都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他总喜欢抓住点什么,好像手里握着东西,他就能安心一些。
但裴野鹤不敢伸手,所以他把自己的头发塞到了宋磬声手里。
宋磬声微微一愣,而后攥紧了手中冰凉顺滑的长发。
再聊点什么吧,裴野鹤想。
或许多聊几句,他就能舍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