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笑了笑:“举个例子来说,高大人娶妻生子,就是必为之事,高大人春心萌动,想要纳妾,就是可为之事。”
高拱怒道:“你能不能举个正经点的例子?我就是纳妾也是为了子嗣考虑,什么叫春心萌动?荒唐!”
萧风想了想:“既然刚才的例子高大人觉得不够庄重,那我就举个庄重点的例子好了。
令堂和尊夫人一起掉进河里,高大人仓促之间,只能救一个上来,你会救谁呢?”
高拱大怒:“为什么是我母亲和夫人一起掉河里?为什么不能是你母亲和夫人一起掉河里?”
萧风点点头:“既然高大人对此很介意,那就依高大人之见,我母亲和夫人一起掉河里了,你会救谁?”
高拱一下子愣住了,媳妇和娘一起掉河里的问题古已有之,绝对是破坏家庭和谐,婆媳关系的不二利器。
萧风这个混蛋上来就问自己这样的送命题,在朝堂之上自己必然得说先救母亲,然后回家就会失去性福……
所以高拱怒斥了萧风,指责他动辄就拿别人的家人打岔,这是什么行为,这是逗哏的行为,很不礼貌!
但他也没想到萧风从善如流,真的转过头来就用自己家人来举例子了,这反而让高拱有些下不来台了。
“这……这倒也不必,我也不是说一定要用你的家人来举例子……”
萧风不在意的说道:“我没你那么多忌讳,现在我都把自己家人豁出去举例了,你总不能不回答吧。
现在请你告诉我,我母亲和夫人同时掉进河里了,你先救谁吧?”
高拱皱着眉头,苦思冥想道:“我辈读书人,孝顺为先,我自当先救你母亲大人。”
萧风回过头看向刘彤道:“岳丈大人,看来高大人丝毫没有同朝为官的情谊啊,对你女儿不管不顾的。
而且我有两位夫人呢,常安虽辞去了公主名号,毕竟也是万岁的骨肉,看来你对万岁的感受也不太在乎啊。”
高拱一惊,他对刘彤的开心与否虽然不是很在乎,但确实忽略了常安也是萧风的夫人这一问题。
看见嘉靖闭目养神的样子,高拱觉得自己需要找补一下,赶紧说道。
“不不不,你又没说掉进河里的是常安公主,自古尊卑有别,若是公主落水,自当先行营救,再顾其他。”
萧风摇头道:“万岁以孝治天下,常安虽尊贵,却也不能乱了伦理纲常,你只顾尊卑,不顾孝顺,岂是读书人所为?”
众所周知,嘉靖的孝顺是天下闻名的,当初为了不肯放弃亲爹亲妈,差点连皇帝都不做了。
因此嘉靖治理天下,也总是把“孝道”挂在嘴边上,常说求忠臣于孝子之门。这一顶不孝的帽子,高拱如何担当得起?
高拱赶紧辩解道:“孝道自然是伦理之大事,然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之时,自当忠在孝之先!”
这话却没什么毛病,也是皇帝最爱听的话,众人都觉得高拱成功挽回了不良影响,暗自钦佩,不愧是当朝次辅,有水平。
萧风笑道:“忠在孝之先虽不假,却要看对象是谁。忠之一字,岂是人人可用的?
自然只能用在万岁身上。若是万岁的所有亲人也都要臣子们像对万岁那样忠,那岂不天下大乱了?
你今天忠于常安,明天自然就忠于裕王了。还有那么多王爷呢,哪个不是万岁的骨肉至亲?
你对他们要是都忠起来,其实就是对万岁最大的不忠。
高大人,这个忠字,可不能随便地用,忠心也不能随便的表,只有万岁才当得起百官的一个忠字啊!”
高拱被萧风绕来绕去的,只觉得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把自己往口是心非、虚伪不诚、不忠不孝上引。
他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知道萧风是强词夺理,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万岁若真是觉得自己提前就忠于裕王了,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哪怕将来裕王铁定当太子,铁定登基,也没有那个皇帝喜欢提前忠于太子的人。
太子只要一天没登基,太子身边的人就应该是替皇帝盯着太子的才对,岂能对太子忠心耿耿?
高拱冥思苦想,该如何破解萧风的这个圈套,忽然徐阶咳嗽了一声,轻声说道。
“萧大人的母亲和夫人掉进河里,为何要高大人来救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高拱这才发现自己被萧风绕进去了,自己只顾着考虑怎么回答问题了,反而忽略了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高拱深吸一口气:“萧大人,你的母亲和夫人掉进河里,先救谁后救谁,这难道不该是你考虑的问题吗?
你却一味地问我先救谁,还说出一大通忠孝之论来,你……你欺人太甚!”
萧风诧异道:“高大人,听你这意思,只要掉进河里的不是你的母亲和夫人,你就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了?
天啊,别说高大人你饱读诗书,知晓礼义廉耻,就是普通贩夫走卒,也说不出这等凉薄的话来吧!”
高拱又是一愣,随即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见死不救其实君子所为?
虽然实际上就是那么回事儿,可在这冠冕堂皇的朝堂之上,说出来就显得很不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