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隐约有几声犬吠响起。
来到一座宅院外,田员外脸色顿变。
这建的宅子大门紧闭,上面刀砍斧劈,还被人泼了狗血大粪等污秽之物。
别说门口挂着的灯笼,就连院内也是一片漆黑,好似已无人居住。
「不好,出事了!」
田员外脸一白,声音有些发颤。
李衍手中掐诀,皱着眉头闻了一下,低声道:「里面还有人躲着…」
田员外顿时了然,连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也不顾门板上污秽,咚咚咚连着敲门。
「老二快开门,大哥来了!」
院子内,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随后木门被人缓缓拉开,出现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看到田员外,年轻人眼神复杂,咬牙道:「你来做什麽?」
「让开!」
田员外懒得废话,一下将门推开,阔步而入。
那年轻人一急,本要阻挡,但却被田炜拦下,摇头道:「武弟,大人们的事总要解决,我父亲听到二叔出事,就着急忙慌跑来了…」
年轻人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
而田员外早已命仆人点起火把,快步来到后院厢房,闻到刺鼻药材味,顿时心中一凛。
果然,推开厢房,却见里面坐了个妇人,正蹲在炭火前,上面还滚着药汤。
而在床上,则躺着名中年男子,脸色蜡黄,看起来十分虚弱,模样与田员外有些相似,不过更瘦一些。
看到田员外,他冷冷一瞥,「你来做什麽?来笑话我是吧?」
「你!」
田员外心中怒气上涌,却也没发作。
看着床上之人,想起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的兄弟,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不由得心中酸楚,「老二,出事怎麽也不跟大哥说?」
田家老二虽有些诧异,但还是一声冷笑,「别,我可受不住。」
「再说你当初也没说错,我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看看,不都被你说中了吗?」
田家兄弟的恩怨,来源于口角。
他们从簸箕墩村出来,三兄弟齐心合力,从小买卖做起,后来又遇到贵人相助,生意越做越大。
然而,共苦易,同甘难。
生意大了后,三兄弟都有些飘。
老二喜欢赌,老三沉迷酒色,至于田员外,则是心高气傲,越发看不上自己这俩兄弟。
终于,因为两人失误,一场生意亏了大钱,田员外暴怒,将两兄弟骂的狗血淋头。
二人也不服气,甚至打了一架。
至此,三兄弟分家,互不往来,就连清明祭祖,也是有意隔开。
看着田员外这些年,混的是风生水起,两兄弟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努力经营自己买卖。
某种程度上,也是在怄气。
听到老二的气话,田员外此时却已不再生气,老泪横流,仰天叹了一声:「人活一世,功名利禄,酒色财气,哪有十全之人?」
「父母走后,我本应尽长兄之责,却看扁你们,都是我的过错,老二你心中有气,就尽管骂吧。」
床上的老二咬了咬牙,本要说什麽,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是泪流满面,竟呜呜哭了起来。
他儿子和老婆看的目瞪口呆。
田家老二脾气倔强,被人气的卧病在床,都是骂骂咧咧,母子俩还是第一回见他流泪。
田炜见状,连忙上前劝道:「二叔莫要伤心,其实父亲也很挂念你,昨晚我瞧着他一宿没睡…」
「滚蛋!」
田员外两眼一瞪,「大人说话,你插什麽嘴?」
说罢,握着田家老二的手,「二弟放心,无论有什麽事,大哥都给你做主!」
田炜哑然失笑,也搂住了旁边年轻人的肩膀,「武弟,今后咱们也多走动。」
事情说开,田家老二也讲起了原委。
出事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田家老二是做「汉绣」生意。
所谓「汉绣」,实则来源于楚绣,屈原《楚辞》便曾叹道:翡翠珠被,烂齐光些。翦阿拂壁,罗帐张些…
鄂州上至官贾,下至名妓优伶,都喜欢以汉绣为服,生意从来不愁。
田家老二生意虽比不上田员外,但手底下也养着数百绣工,十几个作坊。
去年年末,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大主顾,只需将东西送到襄阳,交给别人售卖即可。
而且,对方会付一多半的定金。
这种好事,田家老二自然爽快答应。
每次,对方都能顺利结帐。
双方交易的数额越来越大,田家老二,通常是先拿了定金,让作坊赶制,随后再从对方那里挣剩下的钱。
而最后一次,对方需要大量的货,而且还说了,这次周转有些困难,就先不付定金,卖出后就给他结帐。
田家老二,这段时间都是从对方手里挣钱,怕丢掉这个大主顾,便咬牙答应下来。
但偏偏就是这次,整整几船货,路上全被人劫了,田家老二可谓是损失惨重。
不仅如此,十几间作坊的钱,都还没结,而且对方还以货未送到为由,将他告上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