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株古木参天,如今也大半凋零,地面铺着尚未扫去的叶子。
正阳在石桌旁坐下,面前是民户摆放的一盘葡萄,闭目等了一阵,才听到外头传来车马声。
继而,一道华服锦衣的青年身影,飘然而至。
身旁跟着一名穿黄裙绿袄,容貌不俗的少女。
「赵大人,」宋举人率先开口,侧面给恩师和几位师兄弟表明对方身份。
陆成惊讶,这传闻中的女帝面首,果然皮囊甚佳。
头戴方帽,身穿儒袍,外套大氅的正阳先生站起身,背负双手,目光坦然直视京中人人畏惧的赵阎王,没有半点惊慌胆怯。
秋风拂过,美髯飘舞,令赵都安也是眼睛一亮,赞叹道:
「老丈便是名动大虞朝,云浮守墓十年的正阳先生?」
正阳?大哥要见的人是最近轰动全城的大儒?
赵盼大吃一惊,乌溜溜,如同秋霜打过的紫葡萄般的眸子好奇打量这人。
「正是老夫,」正阳先生颔首,神色微妙:
「久闻赵使君名声,不想却借我这学生之口,邀我至此,所谓何事?」
赵都安诧异地笑道:
「老先生这话说的不对,莫非不是你们主动找的我?」
正阳平静说道:
「我要找的,是那说出心即理,知行合一之人。」
赵都安施施然,坐在石桌对面的石凳上,赵盼则好奇站在他身后。
一时间,暮秋的风里,地上凋零落叶翻卷滚动,这清幽的书院中,赵家兄妹与正阳师徒,隔着一方石桌,竟隐隐有种对峙上的意思。
赵都安面带微笑,认真道:
「那就没错了,说那话的,就是我。」
就是你?
话一出口,陆成与宋举人就都愣了下,前者皱起眉头,后者表情茫然。
二人当然不相信,能说出令恩师都两次上门寻找的话语的,能是这样一个武夫。
哪怕,是个传说中懂诗文,明政事的武人。
但学问终归是与前两者迥异的领域。
正阳先生严肃的脸上神情内敛,说道:
「赵使君,老夫来此,是抱着诚意而来,想与那说出心即理的学者探讨一二。」
赵都安仍旧微笑道:「老先生以为我在说笑?」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
正阳先生眉头微皱,哪怕以他的学问涵养,此刻也生出不悦来,神色也冷了几分:
「所以,那套说辞,是你所做?使君也研究过圣人学问?」
赵都安微笑道:「略懂一二,平时确有琢磨,但很少有人切磋探讨。」
正阳先生哼了声,隐有恼火,见状乾脆道:
「好,老夫也不问你那话从哪里听来,是董玄说的也罢,真是你自己所思所想也罢,你既说是,老夫便想问一问,你与我弟子说这些,究竟为何?
心即理,致良知,知行合一又何解?使君莫非对我正阳学派,对古今圣人学问,有不同见解麽?」
他不在原作者是谁上纠缠,在他看来,这言语多半是董玄借赵都安之口说出。
他在意的,只是那藏在赵都安身后的,那名儒者的学说罢了。
「见解麽,还真有些,」
赵都安微笑道:
「我近日读书,有所感悟,做小诗一首。」
他略作回忆,平静念道:
孩提知爱长知钦,古圣今人共此心。
大抵有基方筑室,未闻无址忽成岑。
留情传注翻蓁塞,着意精微转陆沉。
珍重友朋相切琢,须知至乐在于今。
诗毕!
风停!
正阳先生陡然变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