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出的一刀劈下,却在最后逼得刁行云不得不撤枪防守。
刁行云心中一震,果然没错!
季惊秋的刀势中,隐隐有了七层那位的影子,当是和那位无数次交锋中受到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只是其中少了许多圆润完满。
最后看似没有漏洞,仰仗的不是他自身的武艺修为,而是纯粹的体魄。
刁行云心中暗叹。
纯粹的力与纯粹的速度,在这家伙手中演绎至了大道至简,这又何尝不是武艺的体现?
只可惜……
刁行云后退一步,左手执枪杵地,右手藏进衣袖,朗声道:
「季兄,你的刀法中还少了你的个人特色,我看到了许多人的影子,甚至还有第七层那位,却唯独没有你的!」
「你走错路了,熔炼万法后的第二步,是提炼出独属于你的『一』!」
「季兄,看清楚了,这是我的路,我的武道之路是一往无前,宁折不弯!」
一声清啸中,刁行云提枪斜指天穹,目光平静而深邃,气势陡然高涨,宛如一杆擎天的长枪要贯穿云霄,长枪如蛟龙破浪,百折不挠,悍然刺出!
这一枪下,季惊秋感受到了独属于刁行云的武道意志——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只愿轰轰烈烈,快意恩仇,绝不低头!
这一枪下的,竟有了七层那位几分气象,挡无所挡,季惊秋目光炽烈,索性放弃闪躲,任由此枪扎入右肩头,刺穿铜皮,被骨头挡下。
听着枪尖与骨头发出的恍若金铁之声,刁行云不动声色地收回长枪。
他吐了口气,长枪杵地,看着季惊秋正在愈合的肩膀,仿佛刚才只是演示,此时面色不改道:
「季兄可有领悟?」
狗日的白玉京系统,给的什麽垃圾枪,他开绝杀才勉强刺伤这位,换他的【西狩】,季惊秋体魄再强,也绝对一枪扎穿!
季惊秋低头,看着肩膀上深入血肉,被骨头所夹住的枪伤,心中慨然。
伤口虽在愈合,却是十分缓慢,因为上面蕴含了某种特殊的力量。
是心电,但又远不止心电。
仅是这一枪,他对刁行云的认识,便是素未谋面,进展到了几分知根知底。
只因在这一枪上,他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个人色彩,或者说是刁行云的精神意志!
他终于知道自己欠缺的是什麽了。
他这些时日藉助龙虎道场的武库,又演绎掌握了上百门刀法,其中有的大气磅礴,有的刚猛霸道,有的则是诡谲多变,暗藏杀机……
自以为做到了熔炼百法的极致,却还是忽略了「自我」的提炼。
此时此刻,季惊秋慢慢闭目。
自己的武道之路又是什麽?
早先是求活,可现如今却掺杂了更多的东西,人果然是贪婪的生物,在变好后,会再奢求更好的东西。
但季惊秋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相反,他很满足。
满足于自己的不断前进,满足于自己对生活愈发炽烈的憧憬,甚至满足于这份对一切美好的贪婪与渴求。
此时此刻。
某些画面,某些东西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流淌而过……
年幼时父母的无措,那些年自己的挣扎与不妥协,扫荡完小吃街后躺在路边长椅的安然惬意,成功观想火宅佛狱的狂喜,路遇恐怖袭击时出手救人的决议,李布衣死前的肝胆俱裂,那株下层居民楼前扎根地下丶昂然向上的大树,黄昏下祖父的愧疚与叮嘱,阳师言有人说他锐意不足,破开五限时的意气风发,得知庄前辈不公遭遇的沉默,斩开第六限的最后一刀……
一幅幅画面仿佛在光阴流水上纷至沓来,又渐渐隐没。
一瞬间,他仿佛走马灯般重走了一遍自己的前半生。
他由衷感慨。
这就是自己啊。
这就是他的武道啊。
每一道岔路口的选择,都铸就了如今的自己。
刁行云瞳孔骤缩,心中一惊。
他感觉到季惊秋身上的气息在此时变得越来越古怪。
时而如高山般沉凝端厚;
时而如大泽般宽广深远;
时而又坚韧不屈如一株扎根渊底,却依旧昂扬向上,企图触碰天空的参天巨树……
这是天人交感,明心见性了?
不会吧不会吧,自己就随口说了两句啊……
刁行云心里恨不得邦邦打自己两耳光,可目光却是愈发灼热,胸膛中战意盎然。
委实说在他们眼中,体魄是不如武艺的,因为后者是武慧的代名词。
季惊秋如今体魄领先,可武道越到后面,体魄的加持反而越小,对于天地法理的领悟,才是武道正途。
……
「怎麽不打了?」
「有点离谱啊……刁二爷那招『游龙』连肩膀都没贯穿?是留手了吧?」
「应该是刻意留手了。」
擂台外,众人正疑惑场中两人怎麽不继续打了。
「这难道是……明心见性?」苏齐鸣喃喃道,突然眼睛大亮,低声激动道,「季哥这是积蓄已久,心有所感,一朝顿悟,明心见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