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元坐办公室中,没开灯,幽暗的光线把他整个人全都隐蔽在浓重的阴影之里。
风声喧嚣,乃至他分不清外边究竟有没下雨,更没听见雨滴砸在窗玻璃上那种让人烦躁的声音。
他在这儿坐了好久,整个人像是给幽暗拖住,迈不出步子。
此刻的他原本该陪在顾生媚身旁,这是他好容易等来的机会,但他没去。
办公桌也是黑沉的木头材料,上边两团白色分外醒目:
一份是他的检测报告,另一个是杨玉声塞给他的纸条。
方才端坐这儿的几个小时,周景元都纹丝不动的看着这俩东西。
那张纸条上只写了杨玉声的名字,跟她的电话号,周景元同样也只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跟联系方式,二人对相互的身份都是陌生的。
这符合小女孩的浪漫幻想,当爱情便是刹那间的电流跟厮守,即便对对方一无所知。
周景元搓了搓眉头,把那张纸条搓碎,顺手丢进一边的烟灰缸中。
他压根便用不到这种纸条,杨玉声的个人资料早就给详细的记载在他的移动硬盘里……
杨家家主的二小姐,杨玉容的亲妹妹,名副其实的名媛千金,比霍紫微的家世高了不只一个档次。
而那一
份检测报告……
周景元合上了眼,脑中闪过顾生媚的脸……
他乃至没勇气去再度翻看那一份文件的结果。
他的肾脏,实际上跟顾母是匹配的。
真是讥讽呀。
周景元有一些自嘲的想,清隽的五官在阴影之下越来越阴郁。
他睁开眼,打开碎纸机,将那一份检测报告丢进。
这场雨来的非常急。
还没到下班时间,医院里边便近乎没有啥患者。
顾生媚坐椅上,看着玻璃窗不断被雨滴敲打,发出让人烦躁的声音。
处理完顾母的事后,她就将自己一人关在办公室中。
龚清江不知道从哪听见了江梅初要给顾母捐肾的消息,里途忽然出现,面色非常臭地将人带走了。
如今便真的只剩顾生媚一人。
她从傍晚坐到天黑,路灯都亮起,薰黄的灯光叫不停下落的雨滴连成丝,看着像成群的飞蛾。
顾生媚叹气,目光在看见楼下一缕熟悉的阴影的时候,刹那间僵住。
雨越下越大,连绵不断的雨声击打耳蜗,隔着一层玻璃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顾生媚站在阳台玻璃窗边上,没动作,就那样定定的看着楼下,看好久。
她不知道龙驭霆在那儿站了多长时间,从她看见
他开始,他便没动过丝毫,就那样站着,直直的望着这方向。
办公室没开灯,隐匿在幽暗中,龙驭霆看不到这里,也不会知道她是不是站在这儿。
但他还是站在那儿看着,眼神分毫没被暴雨打断。
他身上还穿着早晨见过的白衬衣,身底下是把他的身形衬托的越来越高大颀长的西裤,全部都给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反倒把他的身段显露的一览无遗。
在黑夜跟暴雨的相衬之下,给他的清寒孤寒布上了层悲邪的色彩。
顾生媚从没见过他那样落魄的模样。
但即便是淋成这样,天地当中,他依然是让人看一眼便没法忘怀的绝色。
绝色。
顾生媚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这词来形容一个男人。
但除此以外,她也没想到别的更适合的词汇。
暴雨来临。
一道雷电突然划过,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在耳旁,把玻璃都震颤起。
顾生媚缓过神,抬起头去看苍蓝的天空划过一道硕大的口子,轰隆的雷声叫人的心情都紧张地揪起,蒙上一层惊悚的气息。
她再望向树下那男的,眼中隐约有着担心。
她不想去关心他,但是……
顾生媚打开窗户,只开了一条缝隙,迎面便
扑来猛烈的风雨。
她本能地合上眼,雨打在脸面上,像刀割一样痛。
她赶快把窗户闭上,一想到龙驭霆就这样在暴雨之里站了那样久,心中抑制不住地痛。
她又痛又气,气自己为什么这样心软!
气自己为什么爱上他!
气自己……气自己为何不可以就这样放手……
气自己为什么看见他淋雨,还是会舍不得……
楼下。
龙驭霆纹丝不动的站在那儿,昂头看着顾生媚办公室的方向,眼色比这黑夜还要浓重。
她在夜店喝了好多酒,在路上时急不可耐的想要见着顾生媚,可到了医院后,却迟迟没上去。
一站便是几个小时,分毫不觉得疲倦。
下雨了也没躲闪,事实上他也并不知道下雨了,他看着那扇一直没亮起灯光的窗户,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是幽暗的,在漩涡里不停地沉陷。
龙驭霆感觉自己被斩断了和这世界的联系,眼被蒙上,耳朵被捂上,像一台失去连接的电脑。
从价值连城,变成一堆废铁。
因此当那抹白色的身影慢慢来到眼前时,他还当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