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玉哭了一声就不哭了,因为她看到了比死还让她难受的一幕。
她虽然眼盲却玉树临风风光霁月的父亲,她看似云淡风轻其实不愿抛头露面怕被人耻笑的父亲,在母亲朝她跑过来时也跟着跑了起来。他丢了盲杖,他跑得比母亲还快,可他看不见,在距离她丈远处忽然被地势所绊,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
陆明玉紧紧捂住嘴,眼泪决堤。
她宁可被人捅一刀,也不想看到父亲因为她如此狼狈。
“别过来,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眼看对面瞎眼的男人跌倒后马上站了起来,守静一手勒着陆明玉脖子,一手迅速掏出藏于腰间的防身匕首,紧紧抵在陆明玉脖子上。做完这个动作,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威胁地盯着赶上来的美貌少妇,“你叫他别过来,不然我真动手了!”
“不要!”萧氏尖声制止,本能地拉住还想上前的丈夫。
陆嵘看不见,也听不到女儿的声音,他恨,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么恨,恨不得撕破这黑暗,好看清女儿到底怎么样了。手臂上传来妻子绝望的力道,陆嵘狠狠攥紧拳头,对着守静的方向问:“小女年幼,恳请阁下不要伤她,只要你肯放人,你要什么我都给。”
先缓住歹人,陆嵘马上又安抚女儿,声音努力保持镇定温和:“阿暖别怕,爹爹跟娘都在这儿陪你,你不会有事的。”
“我不怕,爹爹你跟娘别着急,我乖乖的,这位师父不会害我的。”父母在场,加上上辈子的经历,陆明玉真的冷静下来了。如果对方是来寻仇的,肯定早抹了她脖子,对方挟持她,估计是有所惧怕,需要靠她脱身。
女儿沉着的声音缓和了陆嵘的紧张,刚要继续与和尚歹人谈条件,忽闻远处有纷杂的脚步声赶来,伴随着中气十足的怒喝,“守静,你已经犯了一条杀戒,还不快快放下屠刀,不可再造杀孽!”
陆明玉听了,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挟持她的和尚,竟然杀人了?
她瑟瑟发抖,陆嵘、萧氏心同样沉了下去,萧氏一手扶着丈夫,一边诚恳地乞求守静:“守静师父,不管旁人如何得罪你,我女儿是无辜的,你放了她成不成?你想要人质,那你换我吧,放了我女儿,她才七岁啊……”
“不,换我!”陆嵘一把将妻子扯到身后,目光坚定地望着守静,“守静师父,我是瞎子,最好控制,求你让我换回我女儿!”
“都闭嘴!”守静眼睛更红了,不想再听夫妻两个救女情深,他一边逼迫陆明玉随他往北走一边威胁四周围上来的和尚们,“放我离开,不然我叫她陪我一起死!”说完手上用力,匕首陷进陆明玉脖子,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借此警告众人。
“不要!”
眼睁睁看着千娇百宠的女儿被人欺凌,萧氏扑通跪了下去,哭着求守静别再伤她的女儿。
陆明玉脖子很疼很疼,像是指甲在嫩叶上划过,伤口不深却疼得尖锐。但她上辈子体会过更彻骨的疼,现在这点皮外伤倒不至于吓破她的胆子,她哭,只是不忍心看父母为她着急,她也害怕,怕一个不慎,今天会是她第二个丧命之期。
陆明玉不想死,扫眼四周虎视眈眈的僧人,陆明玉心里清楚,身后名叫守静的和尚已经走到了绝路,她是他活着离开的唯一机会。她配合了,或许等守静安全脱身,他可能放了她,如果她不配合,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她一边配合守静的脚步,尽量避免再受其他不必要的痛苦,一边安慰父母,同时暗暗寻找安全逃开的机会。可惜守静紧紧抓着她这根救命稻草,一直来到安国寺后山门,都没有给陆明玉以及僧侣抢人的机会。
“别再跟着我,你们敢往前走一步,我就再刺她一刀。”倒退着走出寺门,守静红着眼睛对以陆嵘夫妻为首的众人道,清楚谁最看重怀里的小姑娘,守静阴狠的目光移向萧氏,“这位夫人,我只想安全离开,等我进了山,只需一晚,明早自会放你女儿出来。在我放人之前,让我发现任何人进山跟踪的痕迹,发现一次我就砍掉她一根手指头,不信你就试试!”
说完双腿夹住陆明玉,一手扯住陆明玉头发,手起刀落,砍了一截下来,以做警戒。
从寺中到这里,萧氏受了不知多少次惊吓,此时再也撑不住,软软地朝丈夫身上倒去,被陆嵘笨拙扶住。萧氏惊吓过度,浑身无力,但她理智尚存,美貌复杂地盯着守静,“师父平安离开后,当真会放人?”
守静看看怀里的小女娃,眼里闪过一丝伤痛,郑重道:“夫人放心,守静进山后会将贵千金扶到树上,明日天一亮,你们便可进山搜寻,但我狠话放在前头,你们不听我的话,不叫我安心离开,我便马上与贵千金同归于尽!”
“你走吧,我保证没人会跟你进山。”陆嵘沉着脸开口,“只求师父言出必行,否则我女儿有半分闪失,我陆家上天入地也会将你挖出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守静杀了谁,守静以后会怎样,他不在乎,他只要女儿平平安安的,别再受苦。
“你等着就是。”守静无心多说,将陆明玉夹到腋下,最后警告众人,“谁都不许跟上来!”
主持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