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全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越王却轻轻蹙眉。
他本想悄然看看卫王的状态,可这一下全废了。
到了卫王的牢房前,越王发现自己多虑了。
他的二兄正在打铁。
模拟打铁。
打的如痴如醉。
越王看了辛全一眼,辛全点头,表示卫王一直如此,把镜台的牢房当做是了自家的黄家铁匠铺。
“臣,告退。”辛全行礼,“周围不会有一人。”
越王颔首,他的随从神色矜持,“老夫在,但凡谁想在周围窥探,难逃老夫五感。”
“二兄!”越王走过去。
卫王没抬头,“滚!”
越王笑吟吟的道:“阿耶令我来看看你。”
“可是外面局势不妙了?”卫王右手舞动,仿佛真握着一只铁锤。
他的左手作势,像是夹着坯子。随着右手的舞动,左手仿佛跟着受力震动,跟着微微变动。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随从看的叹为观止。
这内息用太精妙了。
“二哥依旧这般敏锐。”越王说道:“石逆依旧势如破竹,估摸着不久就要兵临建州了。”
“北面呢?”
“二哥是担心淑妃和妻儿吧!”越王突然生出了些幸灾乐祸的心思来,“据闻到了桃县后,淑妃每日还得自己挎着竹篮出门买菜。”
卫王抬头看了他一眼,“阿娘在娘家时,最喜清晨挎着竹篮去买菜。她说,清晨的菜蔬透着灵气。”
那时候淑妃会给还是孩子的卫王说外祖家的情况,以及江南的风土人情。
一碟豆子,一碗黄酒,外祖便能在小酒肆里蹲半日,图的便是那种气氛。
石板街,下雨要小心湿滑。
细雨中,炊烟便和雨雾交融在一起。
而这个时候,他的阿娘便挎着竹篮,跑到小酒肆找到外祖要钱买菜。
外祖会额外多给一文钱,让她去买好吃的。然后抓一把煮豆子给她,让她赶紧去。
这些都是父女之间的小秘密。
呃!
越王干笑道:“你那婆娘倒是厉害,竟然又开了家铁匠铺。”
“她这是在等着本王!”
卫王终于停止了动手,右手和左手各自操作,像是把器物搁下。
“可还有话?”
越王点头,“天下乱了,南北都有逆贼,二兄觉着,这个天下会走向何方?”
卫王盘膝坐下,雄壮的身躯给越王带来的压迫感这才消散了些。
“阿耶昏聩,但毕竟老了。你继位之后,杨松成身后无数势力跟着吃饭,你准备给什么报酬?钱财?他们不喜欢,田地,早已没了。那么还有什么?”
卫王冷冷的道:“唯有权力。别说什么世家门阀不谋反,当初咱们家便是谋反。”
“陈国彼时已经覆灭了。”越王为祖宗辩解。
“当时江南还有帝王后裔称帝,若是忠心,尽可接了来。”
卫王讥诮的道:“陈国时的史家尚有头可断,笔不能乱的胆略。到了大唐,为了粉饰自家的大义名分,硬生生把那位皇室后裔说成是假的。史家的骨头,在大唐便断了。”
越王叹息,“二兄,面对当下这个局面,说实话,我无法想象阿耶为何能坐得住。”
“江山只是他的玩器罢了,在死之前,只要自己还是帝王至尊,他就心满意足了。至于身后,他死之后,哪管天下板荡。”
“我也不虚言,以前太子之位令我颇为动心,可此刻,我却觉着那是个火坑,太子便蹲在上面,被炙烤着。”
“什么时候阿耶驾崩,太子便会掉进坑底。”
“被活活烧死!”
越王幽幽的道:“想来,这不是阿耶的本意。”
“他的本意是制衡,为了制衡杨松成,他抬举了异族人石忠唐。为了制衡,他和北疆军民势若水火……”卫王冷笑道。
“结果,石忠唐谋反。杨逆起兵南下,北疆军民几乎无人反对。他这制衡手段玩的……”
“玩火自焚!”
……
“……那贾老六偷了东西,从后门逃出来,本是放在门边,准备用来拦截主人的木板突然倒下来,当场把他砸晕,被主人擒获,毒打一顿后送官。”
一个恶少在说着最新的消息,“这叫做什么?那话怎么说来着?”
酒肆里坐了六个恶少,其中一人说道:“点火烧**,自家害自家。”
众人不禁狂笑。
“哎!”
众人闻声回头,见是敬王,都起身行礼。
敬王斯斯文文的拱手,众人诧异,有人问道:“大王怎地这般斯文?”
“明日本王要跟着三兄去书院读书。”
……
敬王苦于被人说不学无术,便去求越王。越王随口说明日去书院,敬王叹息,说那些学问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他们。
越王正想着营造一个友爱兄弟的人设,就让他跟着自己去书院熏陶一番。
……
“明日。”
小酒肆里,郑远东第一次露出了狰狞之色,“弄死越王,杨松成与伪帝之间的矛盾便再无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