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停下脚步,仰望着面前高耸入云的楼阁。
岁月更迭,这座荒城变成阴阳鬼市的时候,曾经被焚毁殆尽的城池也一一复原,几乎可以从楼阁上窥见城未破时的繁华时光。
复一靠近,附近的摊贩和鬼魂都投来了目光。
在阴阳鬼市里漂泊的孤魂野鬼早就失去了投胎转世的机会,也没有在生死簿上落名,是以他们并不惧怕鬼差。
谈秋生毫不怀疑,如果他再往前走一步,这些鬼就会一拥而上。
阴阳鬼市的中心绝对重要,不容任何人和鬼涉足。
向西而行,这是批命人指示的方向。
如果陶程来阴阳鬼市是为了拿什么东西,那他可能来的地方就只有这里。
这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谈秋生暗自思忖,放下竹篓,慢条斯理地摆开摊子。
他现在高度怀疑批命人是故意的,来见他是故意的,给出提示是故意的,就连留下的摊位也是故意的。
鬼市的摊子大多是固定的,千百年都不会流动,猝不及防看到一个新的摊贩,不少鬼好奇地凑上来。
谈秋生抖了抖手腕,勾魂索化作一片龟甲,他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桌子,深沉道:“算一卦吗?”
不像批命人,倒很像皇半仙儿。
狐朋狗友,耳濡目染,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样子。
借着摊子的遮掩,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少,很快就没有人在意他曾经差点踏进那座高阁禁地的事情了。
鬼不爱算命,谈秋生的生意惨淡,他并不在意,一边思索自己和陶程的渊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旁边的禁地。
记忆缺损严重,他想不出和陶程的前缘,但从阎王等人对陶程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来,陶程和他的关系匪浅。
那为什么他们会分开,而他会失忆呢?
谈秋生眸光微敛,想到批命人说过的话,必定是死亡将他们分隔开。
可又不单单只是死亡,不然阎王不会讳莫如深,皇半仙儿也不会瞒着他。
在死亡前后,必定发生过更重要的事情。
谈秋生摩挲着勾魂索,这几个月来,勾魂索一直戴在陶程手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勾魂索上似乎浸染了陶程的味道。
一股香甜的奶味,是热牛奶和糖果混合出来的甜蜜滋味。
长命百岁,这四个字是蕴含着无限美好的祝福。
如果没有他,陶程不会变成鬼王,他该在牛奶和糖罐子里长大,拥有幸福快乐的漫长一生。
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陶程的仇人吧。
爱是世间最美好的救赎,也是佛门想要割舍的苦,爱常常令人生出负面情绪,就算是看透生死的鬼差都逃离不了。
谈秋生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
他大抵是昏了头,竟然伤春悲秋起来,无论结果如何,选择是陶程亲自做的,他绝不允许陶程后悔。
就算是仇敌,他也要陶程用更多的爱来抹除可能会存在的恨意。
他与陶程,命缘不断,纠缠不休。
鬼市的风平浪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谈秋生为两人关系下定义的时候,周遭的鬼魂脸色大变,都涌向了同一个方向。
强大的鬼气如海潮一般,从远处席卷而来,谈秋生噌的一下站起来,隔着鬼山鬼海,看向他心心念念的小可爱鬼。
陶程来了。
没有看到带他离开别墅的人,只有陶程自己,站在鬼市的街头,一步步走过来。
谈秋生迟疑了两秒,毅然决然地转身,抢先一步进了禁地高阁。
他要陶程不再逃离,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
所以他必须拿到吸引陶程的东西。
从踏入楼阁开始,凄厉的鬼哭声就灌进耳道,脑海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谈秋生心神微颤,悲凉感油然而生。
是幻觉吗?
他看到一身铁甲的男人翻身上马,张弓搭箭,引得万千将士欢呼。
他看到血战沙场,硝烟尽头,是数以千计的尸骨。
他看到军旗摇曳,在一片残阳中染上血色,而后缓缓倒下,盖住了死不瞑目的铁甲将军。
他看到……属于阴阳鬼市的曾经。
谈秋生踉跄了下,跪倒在地,胸口疼得厉害,仿佛和画面中的男人一样,被利器洞穿了心脏。
他捂住胸口,心跳越来越缓,皮肉下的跳动的东西似乎在向外挣出。
谈秋生愣愣地低下头,入目是一片血色,他的胸口被血浸透了,疼痛迟缓地蔓延开来。
他张开手,掌心上是一块染着血的骨头。
谈秋生呼吸一窒,指尖抖了抖,这和普蓝里斯地下室里拿到的骨头如出一辙。
而后哭声停滞,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向前,踏入千百年前的荒败孤城之中。
他看到披着军旗死去的男人,一双白皙的手捧住男人的脸,献上虔诚的亲吻。
而后刀锋破开血肉,一身锦衣的金贵小公子倒在男人怀里,笑容灿烂,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上浮现出梨涡。
那是……陶程!
一阵刺痛袭来,谈秋生呼吸发紧,肺部的空气被挤压干净,他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