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南靖王府的舆轿里,谢湛夫妇二人安静得可怕。 顾须归不知该跟他说什么好,好像总觉得说什么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谢湛更是寡言少语,上了车就阖眼小憩,未给她脸色瞧,但也没表现得有多关心。 她也便转过身去,一个人默默地发起了呆。心里不知是委屈还是生气,总之是堵得慌。 而谢湛也并非半点都不关心身旁的人。 他只是疲于应付京城的事,又是新妇又是面圣,又正逢蒋相宜进京,还被谢游临时拉来参加饭局,精力有些跟不上。 现下顾须归和薛家姐妹一闹,众人不欢而散,他还在思索着如何赔礼道歉的事。谢游与萧鹤倒没什么,主要是四哥和蒋相宜。四哥谢济护妻心切,估计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而蒋相宜那边,八成心里也不痛快。 大约也是知道自己摊上了事,顾须归的气压很低,周身的气场都有些颓丧。谢湛本想问问事情原委,转头看到她丧眉搭眼的模样,欲言又止。 他的目光下移,停留在她藏在广袖里的手。 谢湛发现她有一个小习惯,不安、紧张或无聊时,都习惯抠手指。此时那十根纤长玉指正复杂地纽结在一起。谢湛瞥到她骨节上几道已经结痂的血痕。 不是说没受伤来着? 看来等下得叫成衡买些外敷的药。 舆轿缓缓驶离玄德门,顾须归才舍得同谢湛说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轻如羽毛,不痛不痒的:“给你添麻烦了。” 谢湛一时不知应什么好。 他思索了一下,才斟酌着道:“我见你挺喜欢那个叫什么李记的芝麻糕,要不等下出宫着人去买点?” 顾须归闻言缓缓转头,用看脑瘫的眼神看着他。 张记每日卯时出摊,不到辰时就已经卖完了。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排队不知买张记难。 顾须归看了几眼谢湛,如鲠在喉,遂懊恼道:“……算了,不用。” 顿了顿,又赌气地纠正:“那是张记。” 谢湛便没再多问。 回府时已是未时三刻。顾须归没理谢湛,下了舆轿就直奔自己的房间。小翠趴在侧厅的月牙桌上打盹,听见动静忙不迭地抬头,唤了声:“小姐。” 顾须归疲倦地蹬掉鞋子,没心情纠正小翠的称呼。她躺进被窝,神色恹恹:“去把门反锁上,我要睡了。” 小翠张了张嘴:“……啊?这个点。” “去啊。”顾须归说。 她鲜少有情绪这么低落的时候。小翠抿抿唇,温声细语道:“那主子先歇息,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门外。” 顾须归挥挥手作为应答,在小翠阖上门的那一刹那,才疲惫地闭上眼。 大约是今日起得太早,在宫里摆着姿态做样子,又跟薛家姐妹闹了一场,顾须归感到一种生理和心理双重意义上的疲倦,在拉扯自己的情绪跌入谷底。 她不知谢湛是否也因此生气,他总是神色淡淡,令人难以揣度。顾须归向来做错了便认,道歉立正挨罚都不在话下,最怕的就是谢湛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就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的凌迟,叫人心里极其不好受——还不如打她一顿来得痛快。 这边顾须归陷入自责,心绪不宁地睡了过去,那边谢湛已经默不作声地进了书房。 成衡在路上就发觉两位主子的气氛颇有些微妙,但他跟随谢湛多年,向来是坚定不移地站在谢湛一列的——必然是王妃不懂事,和王爷闹了情绪,这才致使二人心中不快。成衡如是想。 眼见着主子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进书房,成衡心下也有些担忧。恰逢淡烟过来给谢湛送一日三顿的汤药,成衡便道:“淡烟姐姐,主子今日心情不佳,你进去的时候且谨慎些,别惹得主子不快。” 淡烟蹙眉:“啊?心情不好?” 她想起方才从王妃寝殿路过的时候,遇到了愁眉不展的小翠,小翠还跟她提了一嘴王妃拉拉个脸把自己关进房间的事来着。 莫不是二人吵架了?淡烟心道。 她其实觉得王妃是个脾气挺好的小姑娘,没什么架子,而且心思十分简单,为人纯善又亲和,时不时还同她们开个玩笑。 谢湛又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儿,必不会在明面上同人起冲突。 这俩人若能吵起来,也真是稀了奇了。 于是淡烟压低声音道:“你今日随主子进宫,听到看到什么没有?” 成衡如实道:“从承安殿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五王爷,说是惠宁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