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高热不退,可以厚衾拥覆,发汗驱热。如此好得快些。” 谢湛皆一一应下。 成均送大夫回医馆,小翠去库房里给顾须归找冬日盖的厚衾。 房中一时只留二人。 顾须归难受得睡不着,可意识又不甚清醒,说出的话像一片被风送来的羽毛,轻轻地在水上漂。谢湛的衣物有淡淡的皂角香,她拢了拢,盖好自己,只留一张烧得有些苍白的脸露在外面。 目光所及,谢湛在亲力亲为地拧着巾帕的水。他的巾帕为她浸在冰水里,透湿。是因为大夫交代,若额头烫的厉害,可以适当冰敷降温。 夜深人静,二人皆未开口说话。她只听得到屋内水滴落到盥盆中的声音,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的蝉鸣。 “凉,忍着些。”谢湛将巾帕叠成方块,放在她的额头。 饶是顾须归有心理准备,也被冻得打了一个冷战。 谢湛倚在床头,静静地观望着她,隔一阵就伸出手来,试探她的额头的温度。若巾帕不够冷,他便再起身去弄。 如此不厌其烦地来回三趟,顾须归终于开口:“我没事的,你睡吧。” 谢湛看了看天色,道:“快五更了,也睡不了多久。算了。你且放心睡便是,有事叫我。……我就在你身旁看书,哪也不去。” 顾须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身上的不适终于消弭了一些。被发热折磨了大半夜,铺天盖地的困意终于袭来。她拢着谢湛的外衣沉沉睡去,终于没有再反反复复地醒来。 - 次日午时。 顾须归睡了个日上三竿,醒来时仿佛觉得身上有千斤重,这才发觉身上压了两层冬日的衾被。小翠听见声响,前来拿了一身新的中衣给她换。顾须归摸摸自己的额头,虽还有些热,但已不似昨天那么烧了。 才略略系上腰带,谢湛就踏进门来,见她第一句便问:“可好些了?” 顾须归微一点头:“好些了。” 谢湛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已不似昨晚那么灼烫。 他道:“我叫小厨房给你熬了些粥,等下用些,然后把药喝了。” 小翠望见谢湛身后托着案盘的淡烟,忙道:“淡烟姐姐,我来拿吧。” 闻言,谢湛淡淡一瞥,遂开口:“不用,搁在桌上就是。” 两名侍女便会意是主子间有话要谈,自觉地带门而出。 给顾须归的病号餐是粟米粥,辅以水煮白菘,加了些盐调味,十分清汤寡水。谢湛端着粥盅在床沿坐下,汤匙一搅,那粟米粥便蒸腾出袅袅雾气。他将汤匙送到她嘴边,提醒:“烫。” 顾须归有些赧然:“……不用了我自己来。” 其实她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发热就第一晚难受,过了那个时候会好上许多。 谢湛闻言,也没多拉扯,大方地将汤匙递给她。 两人一个在床上默默用膳,一个在床边静静旁观。 是顾须归先打破宁静:“你昨晚不是说要去我家来着?” 谢湛道:“你不是病了么。” 顾须归将汤匙送进嘴里:“我也没那么虚弱啦。一觉醒来,感觉好得差不多了。从五更天那个时辰睡到现在才醒,感觉休息得还是足够的。” 她笑意盈盈,眼尾那处微红柔柔地晕开,应是发热所致,一双眼红得像熟透的春桃,潋滟着水光。 视线往下,她还穿着中衣,没披外袍。雪白的中衣与乌黑的发对照鲜明,秀气的交领往上,是纤细的脖颈。那一处的皮肤白里透粉,像是笔梢点了绯色水粉的提斗羊毫飘若游云地在宣纸上铺开。 谢湛忽而就想到了什么。 昨夜她沉沉睡去,他却没了困意。手里的《经国论》了无生趣,他盯着她的睡容发了好一会呆。 老五说她样貌平平,可他觉得未必。她的长相饱含着蓬勃的生命力——是那张亲和与英气并存的棱角分明的脸,是清澈的瞳孔与浓密的眉,是笑起来扬起的嘴角与弯弯的眼。这种美不是宫里精心修剪侍弄出的名贵花草,而是在高原草甸灿烂盛放的红叶景天。 他会想到昆仑虚的雪与如钩的月,想到茫茫戈壁与繁星当空的夜晚。 他会想起关山草原上奔驰的骏马,洁白柔软的云与旷野呼啸的风声。 而这阵风现在正吹往他的身边。 因为昨夜顾须归在浑沌睡意中不自觉地靠了过来,枕在他的身畔。大约是男人的体温总比女人高些,病中畏寒的她本能地寻找热源。谢湛手中的《经国论》在她贴近的那一刹那掉落在地,他不敢弯腰去捡,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