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坦白来说,顾须归对蒋相宜此人并无好感。 ——虽说才见了短短三面。 第一面,她视她如空气,眼里只有谢湛。 第二面,她与安和侯来府上闹,走时看都未看她一眼。 今儿是第三面。 顾须归不知怎的在惠宁郡主这排上了号,令她想起这世间还有她顾须归这一号人来,但她也并不以此为荣,特别还是在蒋相宜喝多了酒疯疯癫癫的状态下。 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蒋相宜此人看上去应该是个酒蒙子,面对他们的劝说置若罔闻,反倒越来越来劲,举杯大声道:“怎么不喝啊你?谢游!看不起我蒋相宜!” 谢游捂着肚子,痛苦地道:“哥都被你喝吐一次了,还喝。活不活了啊我?” “行,知道你酒量差,不为难你。下次坐小孩那桌——萧鹤你能行吧?” “什么叫我行吧?我、能、行、吧?”萧鹤咬牙切齿地挽尊,“蒋相宜你给我记得,不要说一个男人不行!” 遂一盅下肚,倒地不起。 顾须归看着地上已然烂醉如泥、意识不清的萧鹤:“……” 她艰难开口:“萧世子的酒量这么差的吗?” 谢游摆摆手:“嗐——不然半天怎么一口都不喝全给我喝了呢!不行了六弟妹,我真受不了了得去如个厕……你看着点相宜,别叫她作出什么荒唐之举哈!” 顾须归:? 她忙不迭地喊人:“哎!你别走!” 谢游根本不听她的,脚底抹油迅速开溜。 顾须归头痛扶额——就是说那两位大男人都拦不住蒋相宜,自己怎么看得住她? 又抬眸看了看一人饮酒醉的蒋相宜:“……” 摸约是三两杯下肚,酒劲上了头,蒋相宜开始口齿不清,指着顾须归打了一个酒嗝,含糊地道:“虽、虽说姐的场子,就没有让姑娘喝的道理!但今儿姐高兴,你得陪姐两杯!怎么也得满上。” 顾须归看着她拎起酒觚,要往自己的酒盅里倒,忙制止道:“不了不了!我不胜杯杓的哈!喝不过你的!” 没容易才将蒋相宜手里的酒觚抢了过来,又听得她惝恍迷离地开口:“顾须归……你放屁!听说你十五岁就能喝趴三个男人!” 顾须归:“……?” 她艰难开口:“你从哪听来的?” 蒋相宜气愤道:“薛妱告诉我的!” “她胡说八道呢。”顾须归从不认领自己是量如江海的酒篓子,只挥挥手,叫了雅间门口守着的堂倌来,要他上壶醒酒的热汤,最好再兑些蜂蜜。 堂倌接了活,便去忙了。蒋相宜在她对面哼哼唧唧:“有没有盥盆?我想吐。” “你忍忍!!”顾须归忙不迭地拿了自己的饭碗过去,“吐这吐这——哎哎哎!” 蒋相宜才不听她的,哇啦啦地吐了一地。 她边吐边流眼泪,顾须归也要流泪了——被那呕吐物的味道熏的。然,现在雅间里放眼望去,能照顾蒋相宜的也只有自己一人,她便任劳任怨地挪过去,一边拍蒋相宜的背一边给她递了盏尚温的茶水。 蒋相宜吐了一会,清醒了,入眼便见顾须归伸手递茶给自己,任性地推开:“不要这玩意。” 顾须归被晃出的茶水烫了手,默不作声地以袖拭干。秉持着不与醉鬼论短长的宗旨,她长吁一声,好脾气地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吧?” 蒋相宜瞥了一眼,似是十分不愿开口承认:“我知道,谢湛新妇呗。” 顾须归冷笑:“现在又不记得我姓甚名谁了?方才不唤我大名唤得挺清楚吗?你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选择性失忆啊?” 顿了顿,她又无语凝噎地补充:“……居然还知道我能喝倒男人,调查我调查得还挺彻底?知道我能喝翻三个男人还敢来叫我?不怕我把你灌醉了之后揍你?” 蒋相宜:“……” 她清醒与喝醉完全是两个状态,醒着的时候端庄淑雅,喝醉的时候就是老娘全天下最牛逼。 若说实话,蒋相宜是无比讨厌自己的外在标签的。什么王侯千金、京城贵女、嵇北第一美人、贤妻良母预备役,皆是世人一面之词。他们未曾了解过真正的她,便以讹传讹,给她树起许多莫须有的形象来。 而为这些虚无缥缈的夸赞买单的,到头来还是自己。这些加诸于她身上的预期,仿若一道无形的枷锁,一面束缚住她的本性,一面又让她渴望逆流而行。 日子久了,她也不知究竟哪面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