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饭后,谢湛称有事外出,便匆匆离去。顾须归与蒋相宜二人在庭中散步。二人品茶闲谈,顾须归忽地想起什么,道:“昨日的银子还没给我呢。” 蒋相宜睁大眼睛:“啊?什么银子?” “你不会断片了吧。”顾须归一脸戒备地道,“三两银子啊!昨日我们在望樽楼吃的!” 蒋相宜蹙眉:“你胡扯什么!哪能吃那么多!” 顾须归:“……” 见她面露难色,蒋相宜也不逗了,敛眉轻笑了起来。顾须归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骗你玩的!哪能欠下你的。”蒋相宜笑道,“回头我让人将五两现银送到你府上。还有二两是答谢你,谢谢你陪我饮酒。我昨日应该挺疯的……多亏了你帮我收拾烂摊子,父亲才没有责怪我,否则我现下定是要在祠堂罚跪的。这二两,你拿去买些吃的喝的玩的,就当我请你了。” 顾须归被气笑了:“我又不是堂倌儿,是多少你给多少就是了,还带打赏的呀。” 蒋相宜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实在抱歉,我平素同那几位小姐妹打交道也是如此,竟忘了你是不走寻常路的。罢了罢了,是我的错,竟然拿钱辱我们的情谊!” “薛妱薛姮?”顾须归问,“你和她们关系很好吗 ?” “也不是,旧相识吧。”蒋相宜端起茶盏道,“……其实自从上回我得知她们竟跋扈到那种地步,在你面前折辱老将军之后,我就对她们没什么好感了。你若不喜,我也不同她们打交道了。” 顾须归笑了起来:“这么大方?你不怕我从中挑拨离间啊。” “你以为我是何人?那种斤斤计较的小门小户么?”蒋相宜睨她一眼,“我蒋相宜是听劝的人,也是能辨明是非的人。什么朋友不该交,什么婚姻不该成,我都是知道的。” 顾须归没料到她会同自己聊这些,随即收了收笑意,正色道:“我以为你昨日是一时冲动,才将合婚庚帖给撕了。” “有冲动,但更多的或许是随心所为?”蒋相宜缓缓道来,“君子有成人之美。‘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这件事本身就与你无干,若是牺牲你成全我与谢湛,也忒不做人了些。况且我与谢湛,从未对彼此表露心迹,连成全都谈不上。” 她顿了顿,又道:“你不比我,认识谢湛十余年。他少年时一心只读圣贤书,五王爷同府里的乐伎共度良宵时,他书房的灯还未熄呢。——他对儿女情长没兴趣的。若真有什么心仪的姑娘,我会不知道?” 顾须归听罢,也坦言:“我以为,你钟情于他,非他不可。” “非也。”蒋相宜仰头,颇有些如释重负,“——或许,曾经是。但那也不过是曾经了。我们命里无缘,注定走不到一起去的。你大约不知,谢湛那时,真可谓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为之倾心,再正常不过。” 顾须归微微侧头,听着蒋相宜的讲述,恍若也跟着她回到了他们最好的那几年。 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时光,她不得而知,但总可以从三言两语中拼凑出谢湛的煦色韶华。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大家彼此相伴,每个人都干净纯粹。 顾须归望了她许久,只轻轻地笑开,温声道:“那二两银子暂存我这里。你下回来京城,我请你喝酒,喝最好的。” 蒋相宜笑骂:“娘的,你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好,拿我的钱请我喝酒。” 末了又轻轻地道—— “那你务必记着,我还在你这存了二两银子的酒钱呢。” - 谢湛回府时,已是日落西山。 晚膳顾须归等着他吃。今日后厨做的是阳春面,清淡开胃,配以去年冬天腌下的酸辣白菘——这是顾须归从将军府带来的下饭小菜。眼见着顾须归吸溜完面条还喝了小半碗汤,谢湛放下银筷,侧眸问道:“你用好了?” 顾须归拭着嘴角“嗯嗯”地应着:“你那碗比我的还少,够吃吗?” 谢湛答:“晚餐不宜过量。” 伫立一旁的淡烟、疏柳二人见此,便知是主子用好了,前来收拾碗筷。 京城入了三伏天,比之反复无常的仲夏,更为燥热。若说前几日晚上还勉强能纳个凉,这几日简直热得人闭门不出。天气一热,顾须归便也懒得出门,窝在寝殿里看话本子或是研究些解暑的食谱。 她在塞北时,还从未经历过如此酷热的天气,定居京城后才大开眼界——原来京城的天气这么反复无常。可谢湛似是早已习惯,饭后便进了书房。顾须归闲来无事,在寝殿里看话本子,小翠来给她送夜宵,是冰镇过后的绿豆汤,说是解暑的,要她睡前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