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头:“好。” 几人便动身去了裴府。 州知事一职,在一州州丞之下,于一州官差之上,本是个有头有脸的职务,掌管一州之礼、法、教。近年来,朝廷的新制改革进展得如火如荼,恰恰是需要推行文化宗教的时候。州知事一职便尤为重要。 顾须归本以为,像裴昀这样的高官,其宅邸不能说是富丽堂皇,也可称得上是清丽雅致。然,裴昀的宅邸远在城郊,几人乘舆而往,一个时辰才到。顾须归看着那家徒四壁的农庄陷入沉思,遂拉了拉谢湛的袖子,询问:“我们真的没来错地方吗?” 谢湛摇头:“就是这里。” 言罢,便牵着她下舆。 裴昀家的门由几块简陋的木条围成,摇摇欲坠,稍稍一推便嘎吱作响,其房屋外侧墙皮脱落,看上去风雨飘摇。应如月叹息:“本以为他来到这边,远离朝廷纷争,待遇会好一些。谁曾料想,他过得竟如此艰难。” 顾须归好奇探头:“嫂嫂也认识这位大人?” “当年,四王爷与我、裴昀与宸璋,皆师从大儒郭寒先生。”应如月摇头叹道,“郭老桃李满天下,致力于传道受业解惑。弟子之中,他最喜裴昀和宸璋。裴昀本出自江南裴氏大家,因其祖父贪污受贿,逐而没落。当年,他不过五六岁,抄家满门,其至亲锒铛入狱,而他流离失所。那时,郭老刚游学至江南一地,便收留了他,将他视若己出。裴昀也争气,十三岁便中举,入朝之后兢兢业业,砥砺深耕。可惜,朝政于读书人来说,还是水太深了。他究极如履薄冰,到头来还是被卷入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是这样。”谢济接话道,“其实何止是入朝为官呢,我们这些王室子弟,哪个人没有被几十双眼睛盯着?昨日去了哪里,今日拜访了谁,尽在他人掌控之中。兄弟之间亲密疏离,都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有时真是身不由己。” 顾须归望向谢湛,只见他神色淡淡,不知是作何感想。倒是一贯油嘴滑舌的谢游难得收起了显眼包的模样,垂首低眸,仿佛是极其认同谢济的话。 末了,谢游道:“凡人生在世,都有自己的劫要历。活一天算一天,能苟且一天,已是万幸。” 谢湛闻言,摇头轻笑起来。顾须归不知他在笑什么,只从那无奈的笑容里读出一丝怅然过后的释怀。 也许于谢湛而言,他早已从坠马这一人生失意中走了出去。 也许未曾。 可顾须归听来,这是以旁观者的姿态观摩他人的一生。如裴昀一般。应如月短短几句,便概括了他这二十余年人生里所有的波澜起伏与曲折坎坷。那么同样的道理放在谢湛身上,也不过能以“坠马落病”四个字,概括掉他荒废掉的这五年。 五年于一个人的漫长一生而言,也许短暂,转瞬即逝。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来说,是陨落、是万劫不复的磋磨。 众人各怀心事,立于裴昀住所门前。应如月正欲抬手叩门,便听得里面传来“吱呀”一声,悠长缓慢,可知这木门年久失修。 须臾,那扇简陋的门缓缓敞开,一道颀长身影立于门前。此人便是裴昀。青年着一身素裳,面容清俊,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见到应如月一行时,那双沉寂如古潭的眼眸透出几分雀跃。 裴昀声音颤抖:“你——” 他匆忙行礼,双膝还未曾着地,便被谢济与应如月二人搀扶起来。谢济平声道:“韫之师兄,此处无外人,不必行此大礼。”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须归总觉得裴昀眼圈有些泛红。寒暄间,裴昀已将几人迎进了门。他的住处简陋清贫,桌案都有些破损。裴昀提来一壶热水替众人斟茶,手指发颤。应如月忙接过,笑道:“不敢劳烦师兄斟茶,这种事还是我们自己来做吧。” 那裴昀默不作声地避了避,婉拒了应如月,轻声道:“贵人位尊,我在卑。此等小事,理所应当。” 一句话,将泾渭划得分明。顾须归总觉有些沉闷,转头看向谢湛。 只见他神色平和,缓声开口:“师兄若还念着往日旧情,就不要同我们讲这些生分的话。今日我们贸然前来拜访,是有求于师兄。” 裴昀猛然抬头,望进谢湛澄澈的眼眸里,随即自嘲地苦笑:“六王爷,您也瞧见了如今的我是如何破败不堪。有求于我,我是不信的。” “不瞒师兄说,此事也只有师兄能助我们一臂之力。”谢湛掀了掀眼皮,道,“三王爷娶亲当日失踪,事发突然,波谲云诡。个中缘由,我想师兄在陇州多年,自是能比我们看得清楚,故而冒昧前来,望您能拨开云雾,还个真相。” 裴昀嘴角嗫嚅,半晌,才摇头叹道:“此事太过复杂。早些年我被贬至陇州,就已暗暗发誓,此生绝不再碰朝政。——就恕我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