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话至此,谢湛便不再多言,只微一点头,神色凝重地看她。 顾须归心在打鼓,顿时感到有些慌乱:“那……” 她手足无措地望向谢湛,遂忐忑开口:“你既然这么说,是已经知道我们当中谁在跟三王爷那边暗通款曲了,对吗?” “我只是心中猜测。”谢湛闭了闭眼,叹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个人不是他。” 顾须归看着他,不安地道:“……是五王爷,对吗?” “……” 谢湛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她,询问:“你如何知道的?” “虽说这样对五王爷不公平,但——” 顾须归挠头,随即看向他,道:“是我的直觉。” “我们这一路,五王爷确实有些蹊跷。”顾须归若有所思地道,“五王爷性格率真洒脱,热情大方,不拘礼数,平日里见到你都热情邀请你去府上做客,此行却时而心事重重,也不愿与我们来往,常是借口想出门闲逛,便自行离开。在嵇州的时候是这样,自我们来了陇州,也是如此。若非必要,必不与我们一道。现在想想,确实蹊跷。” 她顿了顿,继而又道:“还有,我们方一出京便碰到三王爷的人这一回事。当时我受到惊吓,未曾细想。可如今想来,却疑点颇多。我记得当时五王爷与你下棋,输了好几把,赌气坐在车上,未曾下来同我们一道进客栈安置。幼时我听父亲讲,山匪劫人也是有规矩的,有“十不”,比如,不抢邮差,不夺人妇,不劫喜车,不拦妇孺。若遇独身一人,便要放其出山。此谓劫“群”不劫“独”,否则会影响运道。可我们遇到的山匪,显然不通晓这些,几条大忌里面,就犯了三四条。不仅绑了我和五王爷,在明知那车里装的都是婚娶贺礼时,仍执意要劫,可见并非土匪出身。” 谢湛点头:“是这样。” 顾须归紧锁眉头,道:“可我们现在也不能问他,得找个契机,引他自行暴露。” 谢湛还未回话,便听见成均在门外请见的声音。顾须归赶忙跟着他去开门,成均望了望她,又望了望谢湛,遂压低声音道:“五王爷去官府了。” “……”顾须归攥紧拳头,“果然是他。” 她摇摇头,似是痛心,又是惋惜:“五王爷为何要这样?他竟是三王爷一派?他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五哥不是重利的人,各种缘由,我也不晓得。”谢湛蹙眉,“眼下,救出师兄要紧。陇州的官员,我只信得过他。若是真乱起来,那师兄得留在陇州主持大局。” 顾须归急道:“怎么救?生劫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又没有官职在身,他抓裴大人堂堂正正,我们去救未必光明磊落啊。” “此事不能我们先行挑起。要坐实三兄长的忤逆之名,只能依靠一种人。” “谁?” 谢湛望她:“百姓。” 这二字,掷地有声。 顾须归喉头一哽,听得他继续道:“师兄在陇州的这几年两袖清风。一来,徐怀远一党克扣官员俸禄,师兄拒不收受贿赂,对于徐怀远一行搜刮民脂民膏痛心疾首,便下决心远离。……二来,近些年陇州过得艰难,常遇天灾,收成不好,百姓还要面对诸多苛捐杂税。师兄看不过,可又无可奈何,总将自己那些俸禄捐到善济堂去。百姓感念,但奈何恶人当道,再感念又有何用?” 说及此处,顾须归已明白了他是何意。谢湛转头,同成均道:“你去把裴大人入狱的消息散到街坊,特别是善济堂。然后拿银子雇几个人,去典法司门口闹事。切记,让那些人穿得寒碜些,鸣得冤些。若典法司以暴制乱,叫他们无需争执,跑了便是。” 成均抱拳,领命去办。 顾须归在家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见谢湛仍镇定自若地品茶,焦灼道:“你还有心思喝茶啊!” 谢湛闻言,抬眸悠悠地看她:“那还能作甚?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交给老天罢。” “不要。”顾须归蹙眉,“三王爷要是真反了,陇、凉二州可就完了。你我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一定呢。谢湛你怎的现在就开始自暴自弃了?” “我并非自暴自弃,而是敌暗我明,现下确实也只能做到这些。”谢湛拉她坐下,宽抚道,“这就好比下棋,你行一步,我再走一步,方能把这盘棋下完。你也别着急,我们暂且先等等信儿。好不好?” 顾须归:“……” 她抽回手,悻悻地转头,不看谢湛。虽说谢湛的话在理,可她总觉得,谢湛才是全局的掌控者,仿佛敌方动向皆在他意料之中。这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她不喜欢。因为无形之中,她也是谢湛布局中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