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雪,晴空万里。
秋瞳在满地纸鹤中坐了一夜,神色疲倦,她的信纸仍旧没有送入宁荷居,不论送出多少,最后都只会回到房中。
上一世的断骨之痛,至今记忆犹新。
她可以选择逃跑,选择避而不出,因为许多抽中裴瑜的弟子都是这样做的。
众人常年生活在道和宫,早已知晓裴瑜是个什么性子,此次不战,或许会错失进入剑境寻找铁券丹书的契机,但至少可保性命无虞。
在这个以天资为贵,弱肉强食的乾道,众弟子崇敬裴瑜、仰望裴瑜,却又都恐惧裴瑜。
与她作对,最后只会被众人孤立,这早有先例,但他们不是林斐然,没有那般独行不惧的决心,更没有那般与裴瑜拼剑还能连胜三招的剑技。
只要是聪明些的弟子,都会在此次游仙会避其锋芒。
秋瞳自然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心下犹有不甘罢了,但那又如何,她如今确然比不上裴瑜,若要强斗,便得再尝一次断骨之痛。
她不愿。
于是夜间苦闷之余,她便燃了香与母亲深聊,聊及突然闭关、对她忽冷忽热的卫常在,聊及此次剑境大开以及铁券丹书一事。
谁知这话被父王听闻,他沉默许久,才道:“秋瞳,若此事为真,你需得入战。”
“为何?”秋瞳心下不解,但更多的是委屈,“父王,你根本不知晓是裴瑜多残忍的一个人族,我低她一个大境界,又是眼中钉,定会被她打断七根身骨!”
她以为青平王会问断骨一事,可他没有,他只是笑道:“秋瞳,你是我的孩子,是狐族最为勇猛的小公主,何必未战先言败?”
青烟袅袅,秋瞳起初只能从烟幕中看到母亲的神色,直到脚步声由远及近,父王腰间挂着的螭王佩出现在母亲身侧时,她看到母亲垂目敛容,忽而噤声。
秋瞳并未多思,她此时满脑子都是裴瑜的事,便如以往卖乖。
“父王,我不想去……”
“秋瞳,你必须去。”青平王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叫人难以反驳,“你尚且年青,不知剑境易入,寻觅铁券丹书的机会却十分难得,若要觅卷,必然是乾道师祖早先定好的契机,饶是我也就听闻这一次。”
秋瞳看向母亲,撒娇道:“母亲,我不愿去,你快说说父王……“
她声音微顿,只见母亲依旧低垂着眉目,片刻后才向她扬起个笑,她说:“秋瞳,听你的父王的罢。”
秋瞳忽然沉默了。
青平王缓缓倾身,于是烟幕中终于出现他的面容,那是一张成熟而俊美的脸,和秋瞳有六分像,只是在岁月的打磨中被剐蹭出些许细纹。
他语气慈爱,眼神温和:“我们是妖族,大抵是碰不上铁券丹书这般机缘的,但在丹书之下,放有一本仙真人经,它很重要,秋瞳,你能拿回来的,对吗?”
秋瞳前世从未提过此事,便未听过这本道经,更不知晓父王会想
,她从没见过如此精妙的法阵,既能传信,又能传物,也不知是哪位大能所作。
她收好玉牌,打开锦盒,其间放有一枚丹药,这便是她所熟悉的了。
秋瞳起身,忍不住提起裙摆踹了防风石几脚,神色不无委屈,直至疼得眼含热泪才罢脚,她埋头擦了擦眼,将药丸一口吞入,这才提剑往点金台去。
林斐然在暗处看完全程,心头疑窦丛生,但看到秋瞳神色那刻,她无声默然,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在小松林的自己,想到秋瞳那夜抱着纸鹤坐在宁荷居门前的模样。
她静立许久,这才回身向流朱阁而去。
*
点金台处,太徽忙得焦头烂额,他自然看得出众人不满张春和的处置,可他又能如何?
先不说裴瑜那已故的师父是张春和的师姐,两人多少沾亲带故,就说裴瑜本身,灵脉灵骨俱佳,这份天资放到哪个宗门都是掌中之宝,对其有所庇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只能先祭出金门旗安抚众人,再将裴瑜硬生生从点金台上拽下,让其余人先行比试。
“诸位,开启剑境的金门旗在此,我道和宫承诺,只要决出前三人,我等立即动金旗,开剑门,绝不食言推诿,以此旗为证!”
经过昨日比试,连胜三场的不过十余人,今日被裴瑜打退三个,伤了一个,剩下的便只有六人,六中选三,只要两两相较便好。
裴瑜一脸沉郁地坐在原位,对太徽也是爱答不理,直到秋瞳走入点金台,她才忽然笑了一声。
“当真敢来。”
秋瞳却不理她这番神情,只是恹恹开口:“太徽教长,我与裴师姐还有第三场未战,可否让我二人继续?”
此话一出,登时引来诸多视线。
少女身形窈窕,姿容明媚,只是神情不大爽利,如同雪中一枝蔫了大半的迎春,无甚生机。
许多抽中裴瑜的弟子因无声放弃,比试不足三场,便都无缘此次剑境一行,但若有想不开的,准备今日来挑战裴瑜,凑满三场胜绩,也并不无可,仍在规则之内。
但没有人会这么傻,第一日不比,偏在裴瑜心情极差的第二日迎战。
太徽吸气,久久沉寂的良心忽然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