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期也暗自下定决心,将肩上褡裢紧紧系于腰间,如入虎穴般:“纵使下方是深渊百丈,只要我不低头,便都是平地。”
听了他的自我暗示,林斐然奇怪道:“你怕高?你们太学府平日真的不练体术?”
沈期闻言,面色涨红,十分羞愧:“读书写字的课业都不做完,实在没有时间练体,况且,徒手过这般连横铁索,也不是寻常练体之道。”
林斐然恍然:“我们倒是常练,还以为宗门之间练体都要这般。”
沈期转头看她,目光极亮:“我们?你不是散修罢,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就我所知,唯有道和宫有一方仞壁天堑,难道……”
“没错,我资质过人,从小就被道和宫看上,选作弟子。”
她承认得这般果断快速,倒叫沈期犹豫起来,他忽而意识到什么,立即拍了拍自己的嘴:“真是妄言,探听是小人所为,还请文然原谅。”
二人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沈期自以为与她也算朋友,便略过道友二字,直以名姓称呼。
林斐然倒是不甚在意,她试了试铁索,回首看道:“你既畏高,又身负奇运,若是放你独自行动,怕是会出问题,不如同我一道。这样的锁桥,快有快的过法,慢有慢的过法,你想怎么过?”
沈期有些受宠若惊,心潮澎湃之下,选了快过。
于是筒状的峭壁之间,忽而回荡起阵阵惊呼,场中数人立即抬头看去。
其中一条洞门铁索上,正横有一柄长剑,而在那剑身之上,更是立着两人,他们踩着长剑,就这么顺着铁索下滑而来,速度极快,远远看去,倒像是御剑乘风。
在前的是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女,目色沉静,在后攀着她的,是一个面色大骇的少年,如同一个木偶人般,不敢有半点动作,生怕一个不慎,便双双毙命于深渊。
不过几息,二人便从洞口移至道场,就这么与场中人撞上了面。
——
“但是,要想离开,便得率先赢过我们!”
林斐然回首看去,开口的正是立于对侧的几人,男女不一,打扮寻常,如今细细看去,便可认定其人绝非修士。
她疑道:“要怎么赢,比剑么?”
裴瑜闻言嗤笑,姝丽的眉眼上平添几分狠厉,她抱臂看向对面,腕上紫金钏轻响:“比剑?还没看出来吗,这次飞花会,可不是宗门大比那样的家家酒。洞内那些斗不过妖兽的人,早成了腹中餐。
他们说的,可是要与我们死斗!”
沈期倒是觉得公平:“现下我们都如凡人一般,只能比拳脚功夫,输赢便各凭本事……”
对面几人闻言,猝然狂笑起来:“凡人如何?谁又只能与你们比试拳脚?今日,我们这些凡人偏偏要与你们掰掰手腕!”
为首之人蓄有一片络腮胡,五官几乎埋藏其间,只见得一双眼滴溜转动,他后退半步,扬声道:“你们刚刚逃出,自是还没见识过我等的厉害——开卷!”
一声落下,他身前浮现一个卷轴,观其形状,赫然是《群芳谱》,下一刻,谱图大开,他并指点上其中一株,望向众人,恻恻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抬起手,指间竟出现一支墨绘的芙蓉花,旋流渐起,那花上墨色褪去,露出粉白真容,下一瞬,花瓣脱落,吹向众人,并无痛感,只有暖香阵阵。
络腮胡望之大笑:“方才不是在争执真假之容吗,我便出手相助,叫你们都露出真面目,就如同你们过往一般,自诩仙人,如怜悯蝼蚁一般,随手定夺!快哉,快哉!”
林斐然闻言眉心一跳,却未有大动作,只在众人回首看来之际,率先回首看向沈期。
她尚且不知这络腮胡说的是真是假,若是显露真容,又能否抵过师祖给的那枚墨丸?
师祖可是说过,此行决不可露出真容,否则不利,林斐然虽自有一份固执,但某些时候也十分听劝,若是还未出天柱便暴露无疑,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再者而言,至少沈期方才为自己遮掩过,不知他还有没有法子……
林斐然悄然松气,抬眼看去之时,那口气顿时岔到喉口,当即便咳嗽起来。
——沈期的脸竟在融化!
惊诧之时,林斐然不由得想到自己,难道她的脸也如他一般,墨色铺面,容貌尽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