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连一个铜板都没了,就指望麒麟玉佩换钱呢!」老许揪着胡掌柜,悲愤嚎叫道:「你害死了她,还偷走我家宝玉,害得她死后不得安宁,你丧尽天良啊!」
「胡掌柜,许娘子的事多少与你有点关系,你行行好,出点钱,为许娘子备一口薄棺吧!」有个老街坊叹息道。
胡掌柜梗着脖子叫道:「你听听许老头在叫唤什麽!我但凡露一点儿怯,他就把我吃定喽!
我不缺买棺材的钱,可我背不起人命官司,更扛不动『伪银之罪』啊!」
听他这麽说,老邻居也无奈了。
张娘子伸手在兜里摸索一阵,掏出个小布袋,将里面三十多个铜板,和两个指甲盖大的银角子,全倒出来放在手心里清点。
最终留下四个铜板,将其它银钱放在许娘子身边,道:「哎呦,许娘子活着时已经够苦了,让她早点安息吧。」
桥面上的路人丶邻居,都默默走上前,放下一个银角子丶几个铜板.
也有豪富的,直接扔出去一个小元宝。
连春儿都摸了一把铜钱送到许娘子身边。
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堆满了钱。
有个四十岁的锦袍「员外」,走出来向八方众人拱了拱手,道:「鄙人周福,河西街『福寿来棺材铺』的老板,现在我厚颜收下这些钱,为许娘子准备一口十二元的桐木『老房』,外加蜀锦寿衣一套,大家以为如何?」
有早早为自己准备寿衣寿棺的懂行老人,立即赞道:「周掌柜是大善人,十二元桐木老房,这些钱连一半都不够,更别说还有一套蜀锦寿衣了。」
周福摆手道:「我是商人,卖棺材给别人,当然不会是成本价。」
他指着地上的钱堆,道:「就这些钱,我肯定赚不了一个字儿,但也不会亏多少。和大家一样,都是一番心意。」
众乡邻轻轻颔首。
周福当即安排夥计去抬棺材,桥上的人也渐渐散去。
「胡老四,你别想跑!」胡掌柜也想跟着人群离开,却被老许死死抓住。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胡掌柜刚开口,就被老许打断,道:「你别跟我说,我们去衙门,你跟令君说去。」
「你疯了,去见『朱一套』,你扛得住他的『七大碗』?!」胡掌柜惊叫道。
老许如今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之前死缠着胡掌柜,还真只是为了讹一笔钱,好解决目前的困境。
可胡掌柜连给老妻卖棺材的钱都不肯出,指望讹他的钱,几乎不可能。
那他便没了别的选择。
只能报官!
然后死咬胡掌柜与使伪银的人是同夥。
「我宁愿吃朱一套的七大碗,也要为老妻报仇!」
看到老许眼中的决然,胡掌柜若有所悟,冷笑道:「好,好,好,你有种,老胡我奉陪到底!咱们去见令君,看看最后谁倒霉。」
「王二,立即带羊酒鲜果,去找刑房的萨君。将我们遇到的事说清楚,请萨君帮忙写一份申文。」
这话虽是胡掌柜压低声音说的,却没特意避开别人。
「讼棍」早在近古春秋时代就已经诞生。
中华上邦百家争鸣中的「名家」,就是讼棍的老祖宗。
请人帮自己辩论,或者写一份说明案情的申文,递交令君,在西蜀也算常见。
「唉,许娘子死得这麽冤,你该回来找我,让我也进点心意。」
了解到桥上发生的事后,金莲不仅没怪小羽折腾,还遗憾自己没帮上一点忙。
「姐姐有心意,我给了几角碎银子,春儿姐给了一把铜钱,也算你给了。」
小羽安慰了金莲一句,又好奇道:「为什麽他们都不敢去见官?天门镇令君有何特殊之处?」
金莲笑道:「嘿嘿,咱们的令君姓朱,人送外号『朱一套』,因为他审案时,习惯用一整套丶共七种刑罚,活活打服犯人。
不仅打恶首,只要他认为一方有错,不分被告丶原告甚至旁证,都要打。
所有进入衙门的,都可能挨打。
老许赌钱欠债,算是许娘子遭劫的根由,肯定要被朱一套往死里打。
不思归逼老许卖女儿还债,也有罪,八成要吃全『七大碗』。
胡掌柜哪怕真与伪银案无关,他贪得无厌,间接害死许娘子,同样逃不了『朱一套』的毒打。
所以他们都怕见官。」
「喔,这麽说来朱县令并非坏人。」
小羽忽然对素未蒙面的「朱一套」有了几分好感。
「不算坏,但也不好,手段太过严酷。」金莲道。
金莲猜对了一大半。
第三天早晨,酱油巷。
小羽坐在屋檐上,两条小腿吊在下面,左手边放着一碗稀饭,右手拿着油饼,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听下面张大娘声情并茂讲述「朱一套审伪银案」。
「朱一套不愧是朱一套!老许的申诉都没说完,只听说他赌钱败光家产,朱一套便按捺不住,骂了句『狗攮的赌棍』,扔下一根红头签。
打了老许十大板。
打完后,老许接着申诉,听说他要卖女儿,朱一套又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