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漂亮师娘胳膊里抽出手,负手踱步,道:“狡诈?狠厉?这畜生还有吗?”
众人看去。
吕弘道:“石师,这不过是九眼琴蚺偶尔的一些反应,并不算它的神相,我以为...此时它没有,只是因为它隐藏了它的神相。”
话音才落...
顾汝风笑道:“此言差矣。
吕长老,我恰恰认为,这也是它神相的一部分。
无论是胆怯,还是愤怒,也都是一种狡诈。
你若因为它胆怯而贸然上前,它便会骤然变化,将你吞噬;你若因为它愤怒而撤离,说不定它也正惧怕你,而想着逃脱。
妖兽虽无智慧,却懂得杀人狩猎。”
他身侧女修抚掌,道:“顾师兄好厉害。”
顾汝风气度翩然道:“不知老师觉得弟子所言可是?”
吕弘微微皱眉,冷冷扫了一眼顾汝风,然后又看向石师。
正要说话,石师一抬手,示意他不必说,然后扫向诸弟子,问道:“那你们觉得呢?这九眼琴蚺的神相动了吗?”
然而,话音落下,却没有弟子出声,所有人要么看向顾汝风,要么看向吕弘。
直到那两人点了头,弟子们才激烈地讨论起来。
有的说“动了”。
有的说“没动”。
有的说“只是在受惊之后才动了,其余时候没动”。
还有比较离谱的说“也许这九眼琴蚺的神相并不是狡诈和狠厉,而是胆怯,它只是在用狠厉掩饰胆怯”。
总之五花八门的言论,什么都有。
宋延也没想到会演变为“哲学类”的讨论,他耳边不停响着“动了”、“没动”之类的话。
忽然之间,他的一些遥远的记忆被唤起了,那还是他穿越前看过的一个小故事:
一寺庙,沙弥们观树。大风吹来,树纷纷而动。于是有沙弥说“树动了”,但还有些沙弥则说“明明是风在动”。两批沙弥争论了起来,一边嚷着说“树动”,一边嚷着说“树没动,是风动”。而这时,一道另类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那声音说:“树没动,风也没动,是心动了。”
宋延看着眼前一幕,在联系到自己参悟出的《画皮术》,顿时有所明悟,心里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神相动不动并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的心动了。心若动了,又怎能完成最完美的点睛?
狡诈,狠厉并非神相。
胆怯,愤怒亦不是包含着那狡诈,狠厉之中。
九眼琴蚺就在那儿。
它的神相就在那儿。
如果一定要起个名字,那就是“九眼琴蚺的神相”,而不是其他,因为“说是一物即不中”,你说了狡诈,狠厉,又岂能顾及其他?
他心中思绪转过,陡然身躯微震,因一股难以言喻的契机感涌入了他心底,这契机好似是通向《画皮术》圆满的。
但他却并不准备回答,而是越发低首,准备这群人的讨论结束后,他好回洞府,再混两天就可以回南竹峰了。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的传来石师的声音。
“宋延,你来说。”
宋延:???
他愣了下,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注意到的。
于是急忙站起。
所有人全部扭头看向了他。
宋延挠着头道:“弟子正在想吕长老和顾师兄所言的话,一时...一时...还没有答案...”
石座翁眯眼盯着他,这位老者的眼睛好似格外玄奇,岁月沧桑虽让它苍老,却又似乎赋予了它看透人心的力量。
“上来。”
宋延低首上前。
石座翁伸出拐杖,忽的厉声道:“众人讨论,唯有你却低首发呆,该打!伸手!!”
宋延伸出手。
石座翁重重打了三下。
宋延:......
旁边的顾汝风笑道:“师父,此人不过是个旁听的,他哪能听得懂咱们的议论呢?
你...还不下去?!”
宋延点点头,匆忙下去了。
他脑海里还回想着石师打他的那三下,有些发懵。
不过,今晚三更天时,他一定一定会在洞府睡觉,而不会去找石师。
...
...
是夜,宋延在洞府呼呼大睡,石座翁也并未来寻他。
而两天后,“玲珑谷奇兽会”彻底结束了,空船载着这位南竹峰的弟子回到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