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户部官署。
厅堂中。
于谦坐在首位,面无表情。
年富和陈怀坐在左右,像是两尊门神,严肃的看着堂下的众官员。
王竑坐在陈怀下手,板着一张脸,但心中却豪情万丈。
这是他三十多年来第一次离开京城办事,也是他第一次离开王佐的庇护。
但他却没有丝毫忐忑和畏惧,扫过众人的视线饱含威严,惹得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张凤依旧是那副古板的样子,似乎对外界的一切变化都毫无察觉。
他扭过头,看了眼空着的位子,起身对于谦道;“于巡抚,南直隶守备李贤抱病,无法亲至,他说待到病情稍缓,便亲自向您赔罪。
南直隶守备太监,空悬已久,还望巡抚向陛下禀明此事。
南直隶兵部尚书徐琦久病,已经上了乞骸骨的折子,还望巡抚见谅。”
于谦眉头微皱,他走水路日夜兼程赶到南直隶,就是为了不让本地官员做太多准备,增加他的困难。
结果现在三个主事的官员皆不在,南直隶群龙无首。
这种情况,哪怕是他,也感觉颇为棘手。
没有主事之人,单是自下而上了解情况,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想了想,沉声问道:“现如今,这南直隶除了你,还有谁主事?”
“回巡抚的话,朝廷未另派人选,吾等不敢擅作主张。”张凤回答的一板一眼,语调毫无起伏,听得人昏昏欲睡。
“那本地卫所之事,吾等应该找谁询问?”年富有些不满道:“陛下命我等来裁撤卫所,到现在却连卫所名册都没有看到。
莫非是要我等,挨个卫所去问么?”
“年公息怒。”张凤回道:“我等曾一起商议过此事,为了不给诸位添麻烦,我等准备让徐大人协助诸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于谦和左右对视了一眼,才沉声道:“哪个徐大人?”
“魏国公徐承宗。”张凤认真道。
听到这话,一直百无聊赖的陈怀身躯一震,惊讶的挑了挑眉毛,下意识道:“魏国公?!
永乐之后,他们不是......”
“为何是魏国公?”于谦赶忙接过话头,将陈怀后面的话堵了回去“此事陛下可知情?”
“回巡抚,我等已经派了八百里急递前往京城,兴许是路上和诸位错过了。目前来说,对南直隶最了解的,也只有魏国公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最好还是等陛下的旨意到了,再开始办事?”王竑突然问道:“那若这段时间出了问题,你说该如何?”
张凤摇摇头,行礼道:“此乃应急之策,成与不成,全看诸位的意思。”
于谦紧盯着张凤,想要从他说话的过程中找出些端倪。
但张凤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出现丝毫变化,这让于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短暂的沉默后,于谦忽然道:“罢了,就让魏国公来协助我等吧。”
陈怀一惊,也顾不上众人会不会看见,凑到于谦耳边焦急道:“于巡抚,三思啊。
这要是和他们扯上关系,到时候陛下要真怪罪起来,那可不是革职就能翻过去的事啊!”
“无妨。”于谦摆摆手,一直盯着张凤,沉声道:“陛下赐我临机决断之权,若有所需,可不必等候旨意。”
听到这话,张凤的眼神总算出现了波动,他深深看了眼于谦,接着躬身道:“如此最好。”
陈怀见劝不动,也只能放弃,又重新坐了回去,心里开始盘算回去之后见到陛下该怎么解释。
自己拿命拼来的世爵,可不能在这种破事上丢了。
“既然如此,那就快些....请魏国公过来吧。”于谦吩咐道:“莫要再耽误时辰了。”
“下官已经命人去请,估计马上就要到了,还请于巡抚稍候。”张凤说完,便坐了回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厅堂大门。
众人就这么在沉默中坐了好一会,厅堂门口终于响起了沉重急促的脚步声。
匆匆洗漱过后的徐承宗,穿着御赐袍服走进厅堂的一瞬间,众人便纷纷起身,按照礼制向他行礼。
徐承宗回了一礼,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笑道:“家中事杂,来迟了,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敢问...哪位是于巡抚?”
“我便是。”于谦点点头。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哪怕于谦名义上品级比他低,徐承宗也捏着鼻子狠狠说了几句好话。
于谦的名声,他也听说过。
当年还是御史,就敢指着汉王的脑袋骂街。
对这种无所顾忌的硬骨头,徐承宗一向是敬而远之。
实在不得已要打交道,那一定要笑脸相迎。
看着面无表情的于谦,徐承宗热情道:“诸位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
我看着天色也快晚了,不如我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如何?”
“不必了。”
于谦一句话,让陈怀眼中亮起的光芒灭了下去。
“吾等此来,有要事在身,饮宴一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