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井源一怔,片刻后才好奇道:“那赋税怎么办?
朝廷每年的税可不会少。”
“这方法就多了。”彭时淡淡道:“冒户,隐田,挪移,这些都是最普通的手段。
至于更高明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也叫飞洒。
上下勾结,将土地分到不知情的农户头上。
然后,从他们头上征税。”
“等等。”井源感觉脑子有些乱,又喝了一口水后才道:“你的意思是,农户种了一亩田,名下却有三亩田,然后他还要交多出来的两亩田的税?”
彭时点点头。
“特娘的。”
井源咽了下口水。
京外之人,胆子确实够大,竟敢这么盘剥农户。
“除此之外,还有寄庄,就是将自己名下土地挂靠到外地主户名下。”彭时冷声道:“到时你带着大军清查,就算你丈量出无数田亩,他们也能拿出无数证据,证明他名下只有名册上记录的土地。
除非你能拿到他们相互勾结,飞洒隐田的证据,不然想让他们亲口承认,那是难如登天。”
井源想了想,轻声道:“那我要是......”他以手做刀,在空中重重一剁,“我就不信他们都是硬骨头。”
彭时没有说话,井源却从他的眼神中看了股奇怪的情绪。
好像是...怜悯?
他讪笑着放下手,沉默片刻后苦笑道:“要杀的人好像多了点,确实不合适啊。”
“如果那么简单,陛下命锦衣卫来就好了,何必让咱俩来?”彭时摇头道:“江南一地看似不起波澜,实则暗流涌动,关系盘根错节。
快刀斩不了乱麻,只会斩出一堆乱子。”
“行吧。”井源将喝完最后一口水,起身道:“那就听你的,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找我。
但先说好,他们要是敢用些不上台面的手段,我可就要动手了。”
“多谢。”彭时起身拱手行礼。
“不用送了。”
井源将门拉开一条缝,无声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彭时却毫无就寝的意思,走上前将门彻底拉开,任由月光泼洒在身上,驱散所有黑暗。
“不过是作戏而已,我也行。”
彭时嘟囔了一句,缓步走出屋子。
做戏要做圆满。
这些日子的铺垫,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
“当当!”
“进来。”
邝文伦从床上坐起,皱起眉头,使劲按着脑袋。
“叔父,是我”邝侗握着一只杯子,走到了床前,“这碗蜜水您先喝了,能好受些。”
邝文伦接过一饮而尽,总算感觉脑中疼痛有所缓解。
他将碗放在旁边,看着那张年近四十的憨厚笑脸,开玩笑道:“你倒是会拍马屁。”
邝侗一怔,赶忙起身告罪,动作异常慌乱。
“行了,坐下吧。”邝文伦摇头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听不懂玩笑话,和你爹一样,都是个无趣的人。”
邝侗这才放下心,伸手扶起邝文伦,将枕头塞在他腰后,确认他坐得舒服后,才转身到桌前,重新倒了杯水,双手递到他手中。
从始至终,邝文伦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断过,毫不掩饰他的满意。
又是一杯水下肚,嗓间的灼烧感稍稍褪去,他才继续道:“这些日子,可还过得开心?”
邝侗再次站起身,一板一眼道:“回叔父的话,侄儿这些日子,与本地士子聊了许多。
他们才学出众,让侄儿收获颇丰。
侄儿觉得,做学问果然要游历四方,不能闭门造车,等回去以后,侄儿一定要......”
邝文伦嘴角带笑,没有出言打断,等到邝侗说完,才摆摆手道:“坐下吧,我不是想问你这个。
我是想问,日后你在此做官,你觉得如何?”
“做官?”邝侗一愣,连忙摇头道:“不能再麻烦二叔了。
上次一事,已经是我冒昧了。
二叔临别赠言,让我读书明义、谦和礼让,我铭记在心。
若是再去,岂不是愧对二叔期望。
叔父,此事侄儿万万不能苟同,还望叔父见谅。”
“你啊你!”邝文伦指着邝侗,又心疼又气愤,“让你求个官,又不是让你去违法,看你左右为难的样子!
他邝埜身为兵部尚书,本就有察举之权。
举贤不避亲,你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
何必要拿自家人做娃样子?
我就不信了,你还能贪赃枉法不成?”
“叔父,其实...其实侄儿并不是很想做官。”邝侗小声道。
邝文伦闻言眼睛一瞪,怒道:“你也四十了,仍未成家,让我百年之后如何向你爹交代?
咱们又不是求个多大的官职,就是为了有个保证,让你去提亲时能体面一些。
你不做官,就凭你屋头那些书,哪家好姑娘能看上你?”
邝文伦越说越气,端起杯子想要喝水,却喝了个空。
邝侗见状赶忙接过杯子,重新去倒了一杯。
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