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明,城中也跟着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零星的喊杀声在角落中响起。
刘邦拄着长刀,坐在石墩上,脸上却没有大胜之后的欣喜,反而越发凝重。
太弱了。
这军户的战力,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糟糕。
地方和京营,完全不是一个水平,更不要说和北地那些悍卒相比。
不要说是他,就是换做一个文官来此,只要不胡乱指挥,也能得一场大胜。
昨夜他只是按照习惯,来回冲了两次,竟直接将叛军都冲散了。
好好的军阵,瞬间变成了溃军,望风而降者不计其数。
如今的大明,虽说吸取了前宋的教训,并未刻意减弱的地方的军力,只是将调兵遣将之权尽收手中。
但军户之策,却给了地方将官极大的权利,导致军户的战力,直接和将官的能力挂钩。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特娘的,老天保佑,这最好只是个例。
不然他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做了,光一个整顿军备就足够他头疼的。
“陛下。”
陈怀不知从何处找了条干净的帕子,捧到刘邦身前,略显谄媚道:“您先擦擦吧。”
刘邦斜了他一眼,伸手拿过帕子,使劲蹭着脸上已经开始凝结的鲜血,淡淡道:“战况如何?”
“陛下神威盖世,武德磅礴,您一出手,那群宵小无不望风而降......”
“说人话。”
“就剩下一群指挥使,带着手下亲兵被堵在西城门,正负隅顽抗。”
听到这话,刘邦将已经被染成红色的帕子随手扔到旁边,起身道:“走吧。”
一路上,不时能看见被绑成一串的叛军,低着脑袋,被押送前往刑部大牢。
道路两侧,一片狼藉,不少军士和被征召的民夫,正从废墟中抬出尸体,交由闲汉抬到义庄烧掉。
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哭喊声,刘邦烦躁的咂咂嘴,扭头对陈怀道:“李贤呢?让他来见朕。”
“回陛下,丰城......公昏过去了。”陈怀生怕再触霉头,小心道:“医官说是心悸,已经送回他府上修养了。”
“找几个好郎中,好生照看着,但有所需,直接从内库拨取。”刘邦不假思索道:“命徐承宗暂领南直隶守备一职,抚境安民,一应钱粮,从南直隶府库中出。
但有趁乱取利者,无需请奏,就地处斩。”
“遵命。”
虽然干的是太监的活,但陈怀心中却没有半点芥蒂,异常积极。
经过昨夜一战,他出门之后的腰板挺得更直了。
连续两次,和陛下并肩作战。
这要不是心腹,还有谁能是心腹?
可陈怀嘴角的笑容刚刚泛起,就见到一个黑大个朝他走来。
笑容瞬间消失,他警惕道:“黑厮,你来做什么?”
樊忠扬了扬手中鲜红的锤子,闷声道;“来复命,还特娘的能干什么?
赶紧让开,好狗不挡道。”
“你这黑厮!”陈怀气得想和樊忠好好理论理论,却听到身后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磨蹭什么,赶紧滚蛋!”
陈怀缩了下脑袋,气焰全无,回身陪了个笑脸,又狠狠瞪了眼樊忠,才小跑着离去。
“斩首几何?”刘邦头也不回道。
樊忠得意一笑,大声道:“回陛下,二十有三!”
“瞧把你牛气的。”刘邦回头瞪了他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斩首百级呢。”
樊忠摸着脑袋,憨憨一笑,将锤子别在腰间,乖巧的站在刘邦身旁。
一路上,刘邦再没有说话。
直到听见兵器碰撞声,他才停下脚步,淡淡道:“还记得乃公和你说过什么吗?”
樊忠一愣,茫然的摇了摇头。
“憨货。”刘邦叹了口气,拍着樊忠的肩膀,盯着前方道:“等下,把你手头的人马都交给陈怀,这次你就不用随朕回京了。”
樊忠傻眼了,忙道;“陛下,俺可是做错了什么?
俺...臣可以改啊!
而且就算您要换人,为什么要换陈怀那厮啊,他就会溜须拍马,还.......”
“少磨牙!”刘邦一瞪眼,“乃公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
樊忠低下脑袋,脸上写满了失落。
刘邦哭笑不得,把樊忠的后背拍得砰砰响,“黑厮,你随乃公南征北战,也算是劳苦功高。
应天侯...那是不可能的。
乃公要是给你封了这么个爵位,非让那些文官用口水淹了不可。
这样吧,就舞阳侯,也不枉咱们君臣一场。”
樊忠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颤声道;“陛下,您这是......”
刘邦习惯的想要双手拢袖,但摸到冰凉的臂甲时,无奈只能放弃,叉着腰道:“一诺千金,乃公答应过的事,岂会...食言。”
樊忠没察觉到刘邦表情的异常,忽然紧紧皱起眉头,犹豫了半天,才小心道:“陛下,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