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应天府的邝侗,感受到了他之前从未经历过的礼遇。
上到府尹,下到推事,只要是叫得上名号的官员,无不对他礼敬有加。
宴席间,只要是他开口说话,便会鸦雀无声。
他随便说上两句客套话,便会引来无数叫好声。
最让他佩服的是,那些人夸赞起来,几乎都不会重样,哪怕是坐在桌子最末端的小官,都能引经据典来上两句。
而且夸赞都是点到为止,既让人身心舒畅,又不会让人生出反感之心。
一场酒喝下来,邝侗不知不觉就喝得晕头转向,等他恢复意识,已经躺在了马车中。
“这...这是哪啊?”邝侗探出头,茫然的环顾四周。
“回老爷的话,您到家了。”车夫谄媚道:“您先休息一下。
下人马上就来。”
“家?”
邝侗看着面前的高大院墙,喃喃道:“我...我家怎么变成...成这副样子了?”
“您忘了,这是刘府尹给您安排的宅子啊。”
车夫见邝侗要下车,忙上前搀扶,恭敬道:“府尹吩咐过,让您安心在这住下,有什么需要,再去找他便是。”
“刘府尹...呕!”
邝侗扒着车辕大吐特吐起来,车夫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嫌恶之色,担忧的拍着邝侗的后背,焦急道;“老爷?老爷?
您再忍忍,马上他们就来了。”
“不...不.....”邝侗一把推开车夫,语无伦次道:“不能住...叔父说了...其他人没有...我不能。”
“老爷,您醉了,快些回府休息吧。”车夫焦急看向远处,暗暗骂了一句。
特娘的,做事拖拖拉拉,一群懒货!
“不...不休息!”邝侗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挣扎着向远处爬去,“不是...家不在这。”
“老爷!您快回来吧!”车夫一把拉住邝侗,“这大晚上的,您要去哪啊?
您要是走了,我没法和府尹交代啊。”
两人拉扯间,没有注意街拐角多了数道人影。
陈平带着玩味的微笑,默默站在阴影中。
在他身后,站着数名虎背蜂腰的郞卫。
陈平看了一会,轻轻一挥手,郞卫便隐没在黑暗中。
紧接着他拍了拍脸,整理了下衣衫,从腰后解下酒壶,胡乱灌了几口,又往身上随意撒了些,紧接着踉踉跄跄走了上去。
经过两人时,他脚一歪,竟直接躺在了邝侗身上。
“快起来!”车夫见状慌了神,伸手便揪住陈平的衣服,怒道:“滚起来!要醉死到一边去!
伤了邝老爷,老子和你没完!”
“对...对不住。”陈平大着舌头说了两句,蹒跚着站起身。
借着微弱的火光,车夫看清了陈平的脸。
只一眼,他便呆在原地。
“您是...您是陈老爷?!
小人该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该死!”
语毕,他便开始重重扇自己的耳光。
听着清脆的啪啪声,邝侗醉醺醺的抬起头,疑惑道:“他...他谁啊?”
陈平正在摇晃脑袋,听到这话便眯起眼睛朝地上看去,突然诧异道:“你是...邝侗?!”
“你...你认得我?”
“你忘了,我是陈平啊!”陈平挥舞着酒壶,兴奋大笑道:“当年青川文会,你我一见如故,你忘了么?”
“青川...文会?”邝侗捂着脑袋,呆滞的看着陈平。
“一看你就忘了,罢了罢了,既然能在这应天府相遇,你我也算是有缘。
走走走,今日不醉不归!”
陈平说着,就要将邝侗拉起。
“别啊,陈老爷,他已经不能再喝了。”车夫肿着脸小心道。
“他乡遇故知,此乃人生大喜事,岂能不饮?”
陈平根本不听劝,半拖半拽将邝侗拉向远处。
车夫却只能暗自焦急,根本不敢阻拦。
别人可能不认得陈平,他可认识。
这位爷最近在应天府可算是个名人。
出入国公府和应天各处官衙,比进出自家后院还要轻松。
据说此人是陛下的心腹,整个应天府大小事宜,均要经他手决断,是近些日子应天府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少人都想和他攀上关系。
没想到此人竟然和邝老爷是旧相识?
天老爷啊,这下邝老爷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正在他愣神时,突然看见陈平晃荡了两下,接着扑通一声躺倒在地,再次压在了邝侗身上。
车夫彻底慌了神,焦急大喊道:“快来人啊!
快来人啊!
救人!救人啊......”
......
“这是...哪啊?”
邝侗扶着快要裂开的脑袋,挣扎起身,入手之处,只觉异常丝滑。
他低下头,晃了晃脑袋,等到视线恢复,才发现自己盖得枕得,都是些名贵的绸缎。
他愣了下,立马跳下了床,可双腿发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