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朱有爝懂事以来,除了登临大宝的那几位,还没有人敢这么给他脸色看。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握住,平静道:“定兴王,有些过了。”
朱有爝心里很清楚,区区一个郡王,绝不敢如此行事。
站在他背后的,便是自己那位侄孙。
要子是假,打压是真。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直接激烈,半点情面都不留。
是自己露出了破绽,还是说......
沉默间,朱有爝脑中已经冒出七八个可能,眼神变幻不定。
但无论如何,今日绝对不能示弱。
不论皇帝想不想削藩,今天是不是试探,都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软弱可欺。
他可不愿像湘王一样,被人构陷却不敢辩驳,被一把火化为飞灰。
生出危机感的朱有爝,面无表情的抬手一招,城垛上立马响起刺耳的弩机声。
霎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弥漫在场间,血战一触即发。
张辅抬头看了眼城垛上的军士,淡漠道:“周王麾下兵强马壮,下官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您蓄养这么多的猛士,意欲何为?”
“太祖赐我三卫,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过。”朱有爝双手负后,冷厉道:“张辅,你身为臣子,于上无敬,擅闯王府。
你眼里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老夫只想要回吾儿。”
“没有实证,空口白牙,就跑到本王府上要人。”朱有爝说的很慢,看着张辅身后披坚执锐的甲士,淡漠道:“还带着兵卒。
我看你不是来寻亲,是想趁机谋反吧!”
朱有爝摘下翼善冠,朝张辅扔了过去。
还在空中,便被张老吉劈成了两半。
朱有爝见状冷笑一声,呵斥道:“见王不拜,执刃上前,大动刀兵!
张辅,真以为你是四朝老臣,本王便奈何你不得么?!
皇祖父曾言,凡亲王有过重者,遣皇亲、或内官宣召。如三次不至,再遣流官同内官召之至京,天子亲谕以所作之非。
就算我有什么过失,见的也该是朝廷特使,听的是天子口谕,而不是你这个狂悖之徒来指摘本王!”
这一次,朱有爝推开了众人,重重一巴掌扇在了张辅脸上。
张辅手下见状大怒,张老吉更是已经将刀举了起来。
“都住手!”
张辅一声大喝,制止了骚动的众人,扭回头盯着面若寒霜的朱有爝,轻声道:“太祖亦曾言,凡王国内,除额设诸职事外,并不许延揽交结奔竞佞巧、知谋之士,亦不许接受上书陈言者。
如有此等之人,王虽容之,朝廷必正之以法。然不可使王惊疑。或有知谋之士,献於朝廷勿留。
周王,太祖的话,您不会不听吧?”
“张辅,和我论皇明祖训,你也配?”朱有爝丝毫不慌,淡淡道:“单凭你侮慢亲王这一条,我现在便可将你拿下,押送京城问罪。
还不速速退下!”
张辅闻言缓缓摸上腰间的长刀,轻声道:“那就得罪了。”
朱有爝眼中终于露出惊讶,差点就骂出了声。
我那侄孙许给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做到这个地步!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双方血战一触即发时,一个声响打破了场间僵局。
只见一匹快马停在人群后方,马上骑士连滚带爬的从人群中钻过,丝毫没注意到周围凶恶的眼神,跪在朱有爝面前,焦急道。
“王爷,城外又来人了!”
朱有爝看了眼张辅,气极反笑,“好啊,平日这开封府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今日竟然这般热闹。
说吧,来的是谁?
让本王知道知道,还有谁想骑在本王头上撒野!”
面对怒气冲冲的朱有爝,骑士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是皇......”
“皇上?”
张辅和朱有爝同时一惊。
骑士点点头,又摇摇头,费力道:“龙...龙纛!”
话音落下,场间陷入了死寂。
片刻后,朱有爝轻声道;“起仪仗,速速随我前去迎驾。”
“王爷,迟了。”骑士哭丧着脸道;“他们已经进城了。”
说话间,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沉重的脚步声,让地面都开始微微颤抖。
朱有爝闻声看去,只见明黄色的龙纛正随风飘扬,其上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择人欲噬的凶戾。
他沉默下,目光下移,见三马并行。
左边那位他认识,土木堡之战差点被儿子害得全家流放的杨洪。
右边那位,是修武伯沈荣,之前因为诽谤圣上,被削爵禁足。
看着威风凛凛的两人,朱有爝脸上终于多了几分慎重。
他没想到皇帝竟会重新起复两人,这份收买人心的手段不算高明,难得是那份肚量。
说句大不敬的话,太祖当年都没有这份魄力。
正统帝这个小崽子,几时有这么大肚量了?
假如这两人不是真的存心要反,这么一来,必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