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王直和陈循在锦衣卫的“护送下”,沿着大道缓步向皇宫走去。
皇帝乘坐的马车,就行驶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陈循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看向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王直,小声道:“王公,陛下究竟是何意?”
王直看了陈循一眼,没有说话。
陈循碰了个软钉子,只能闭上嘴巴。
可皇宫离正阳门有近十里远,他自从当了户部侍郎,哪里受过这等苦,很快便累的气喘吁吁,心神也跟着烦躁起来。
他也不敢朝王直撒气,只能将这股无名火全部扔到锦衣卫头上。
“陛下召我和王公面圣,何时说过让我二人步行,分明是你们故意刁难!
等下面圣,我...我定要参你们一本!”
赵山河步履稳健,脸上看不到丁点疲惫。
听见陈循的不满,他扭头淡淡道:“陈侍郎,王尚书年纪比你大的多了,也没见他叫屈啊。
你就再忍忍吧,没看我们兄弟也陪你走着呢么?”
“你?!”陈循正想怒斥,突然听见身侧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噤声。”
陈循一怔,扭头不满道:“王公,您可要说句公道话,他们欺人太甚!
下官倒也不是受不住,只是担心您老的身子......”
“老夫让你住嘴!”王直一声怒喝,突然站在原地剧烈咳嗽起来,捂着胸口,身体摇晃不止。
“王公?王公!”陈循忙上前,扶着王直对锦衣卫怒道:“都瞎了眼么!
王公要有什么闪失,尔等都脱不了干系!”
赵山河招呼众人停下,抱着双臂,无动于衷的看着二人,眼中满是讥讽,任凭陈循骂的口干舌燥,都没有任何行动。
见此情景,陈循终于察觉到不对,默默闭上了嘴,俯身对王直低声道:“王公可还能撑住?”
王直虚弱的摆摆手,抬头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有气无力道:“少说话,继续走。”
“王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可是......”
王直一把甩开陈循的手,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陈循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时,便听见的赵山河冷漠道:“陈大人,请吧。”
......
漫长的步行后,陈循王直二人终于看见了乾清门。
马车停下,刘邦牵着朱见深走下车,回头看了眼二人,便缓步走进宫中。
此时,二人已经面色煞白,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年逾古稀的王直,感觉肺里和火烧一般,汗如泉涌,眼前时不时的泛黑,总感觉下一刻便要昏死过去。
陈循搀扶着王直,弓腰扶腿,喘得像个破烂的风箱。
见皇帝已经进了宫门,陈循刚想搀扶王直走进去,忽然被赵山河拦下。
陈循此时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赵山河恍若未觉,沉声道:“二位这副模样,面圣有碍观瞻。请二位先随我来,换身衣服,洗漱休息片刻,再面圣也不迟。”
陈循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用目光活剜了赵山河。
我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赵山河哪里会管陈循做何想,一个眼神递出,便有四名郞卫架起两人,将他们从侧面扶进了宫中。
等两人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赵山河忽然解开扣子,脱下罩在外面的飞鱼服,露出里面的黑红袍服。
“去告诉朱指挥,陈循王直已进宫,我现在就去二人的宅子盯着。”
说罢,将飞鱼服扔给旁人,带着两名心腹快步向宫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缓过劲的王直二人,被带到了乾清宫。
可二人身上的官服已经不见踪影,一人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坐在太监搬来的绣墩上,相对无言。
当被告知不用着官服时,陈循彻底慌了,此刻坐立难安,不时看向王直,想要求上几句安心的话。
可王直闭着眼睛,腰板挺得笔直,气定神闲的样子,让陈循又有些拿不准自己的猜测。
就在他忐忑不安时,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刘邦从屏风后走出。
令陈循惊讶的是,不过是一次奏对,皇帝竟然穿了祭祀大典才会穿的冕服!
青黑色的上衣象征天,黄赤色的下裳象征地,上衣下裳各有六道不同纹样,合称十二章纹,将帝王的威严和华贵展现的淋漓尽致。
五色丝线穿起的玉珠自然垂下,在皇帝眼前微微摇晃,让人看不清他的目光。
陈循只是愣了一瞬,忙站起来躬身行礼,目送着袍服下若隐若现的红鞋子,停在了龙椅之前。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循扛不住殿中莫名的压力,马上跪地问安。
等了许久,却等到一句让他亡魂大冒的话。
“陈循,王直。
欲代朕乎?”
“臣冤枉啊!”陈循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道:“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半点谋逆之心!
臣...臣...王公,您也说两句啊,我是冤枉的,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