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愿巍巍的站在镜子前,脚底像踩了团蓬软的棉花,他眨着不甚清明的眼?,忽然抬起胳膊动了动,做了几个类似舞蹈的动作。
他天生骨硬筋硬,不似女孩子天鹅绒一般的柔软,摆弄起四肢来横平竖直。
不像跳舞,倒像在做中学时的广播体操,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怪异,像扣了电池的小机器人,一瞬间垮掉。
盛愿不死心,清了清嗓子,换了副细弱的声线,微微发出一点声音。
“啊——”
他蓦然一怔,猝然间止住声音。
不管如何修饰,都改变不了他与生俱来的清冽少年音,甚至连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感觉都听不出。
盛愿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仿佛从醉意中猛然醒神,面露茫然。
他颓然的弓起背,蹲在地上,整张脸埋进手心,指缝间溢出一声哽咽。
他无声的抽噎,滚烫的泪从手腕淌下,肩膀在夜风和月中,仿佛一根细弱的蒲苇在风中颤抖。
为什?么要?穿裙子,为什?么要?戴假发,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他通通都想不明白。
兴许,这?场瓢泼,早该停了。
许久,房间里的抽泣声止住。
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把?捞起地毯上认不出名字的洋酒,仰颈咕嘟咕嘟灌下。
来不及吞咽的酒液顺着颈项滑落,被领口的布料吸走?,味蕾几乎被酒精麻到尝不出任何味道。
他抬手一抹下颌的酒液,酒瓶从他的手中掉落,清脆一声。
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夜晚,被讨厌也好被赶出去也罢,他不在乎了。
接着,盛愿头也不回的推开门?,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黑暗。
酒精给他壮了胆,也麻痹了他的思考,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清楚一件事。
从走?出这?扇门?开始,他已经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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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霄夺的卧室没有落锁,轻轻一旋就?推开了。
他的房间和他本人一样?,充满着禁闭的私密感,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月光,仿佛一座置于地下的幽暗密室。
这?恰到好处的黑暗,成为了盛愿最后一层遮羞布,让他可以坦然地走?进房间,来到床前,不担心会暴露。
牧霄夺一向睡眠浅,今夜却睡得格外沉了些,或许是一整月不间歇的奔波辗转,使他生出些许疲倦。
睡意朦胧间,他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缓缓撩开眼?皮,只那么片刻间,就?被从天而降的发丝扑了满脸,他从迷蒙中瞬间惊醒,下意识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砰!!”
“唔……”
盛愿摔得头疼,他本就?醉得像滩烂泥,现在更是直接化在了床上,两眼?冒金星。
牧霄夺则是单手揉捏眉心,久久没有言语。
说实话,这?个场面还是有些瘆人的。
大半夜,一个穿着艳丽红裙的长发女鬼匍匐在自己身上,简直是恐怖片桥段。
如果不是盛愿忍不住发出声音,这?一秒他已经不在床上了。
“……阿愿。”牧霄夺声音还挂着清醒不久的沉哑,“一个人睡不着吗?”
盛愿怔怔的望着头顶黑黢黢的天花板,声音堵在嗓子眼?儿,过度饮酒后的烧灼感让他感觉五脏六腑像被丢进了煮锅,难受的小声吭叽。
“磕疼了吗?让舅舅看看。”牧霄夺把?盛愿扶起靠坐在自己怀里,骤然离得近了,这?才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盛愿头晕眼?花,举着手指头在他眼?前比了个数,嘟嘟囔囔说的鸟语。
小醉鬼连话都说不利索,更别提回答他,牧霄夺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咽回去。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掺得杂,看样?子还不止喝了一种。
牧霄夺约摸着能猜出他喝了多少,语气多少忍不住带上些许教训的意味,“盛小愿,我看你是真的胆肥了,就?该不管你,明天早上醒来你就?知道宿醉有多难受了。”
盛愿没听出那话是在骂自己,冰凉的鼻尖抵在男人的侧颈,依恋的蹭了蹭,轻轻哼出一点鼻音,黏黏软软的。
牧霄夺无声的叹了叹。
盛愿很瘦,好像一只胳膊就?能把?他圈个满怀。
牧霄夺虚虚拢着盛愿的脊背,鼻尖萦绕着他沐浴不久后的干净皂香,混着潮湿的水意,还夹杂了这?具年轻身体温热的暖香。
两人贴得极近,呼吸相闻,心跳相触。
男人的掌心触碰到他雪白赤。裸的背,这?般新奇的触感令他感到诧异,歪斜身体去够床头灯。
这?个动作不知戳到了盛愿的哪根神经,他猛然间清醒,冲出去用力按住牧霄夺的手臂,“不要?开灯!!”
显然,他的制止晚了一步。
灯亮了。
他凌乱的姿态一览无余,身体狼狈不堪的袒露在男人眼?前,仿佛被撕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那条酒红色长裙和墨色长发直直的闯进眼?底,牧霄夺一时恍然,陷入短暂而微妙的沉默。
盛愿一动不敢动,像等待在行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