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些意思,只似他想扬名便一定会扬名天下一般。
童贯笑道:“有趣,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又瞟了眼外窗外,感叹道:“不过,这京城可不容易出头,龙盘虎踞,各为其主,又相互制衡,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当真如履薄冰……但京城之外可就不一样了。”
童贯话锋忽转,一面端杯慢饮,把弄着酒盅,一面狡黠笑道:“单凭你那箭术,若置身沙场之上,建功却是不难。”
陈拙已明白这人的心意了,这是想招揽他。
“我想读书!”
童贯听的一愣,但好像也没错,武人难出头,尤其是这个年头更是千难万难,想读书却也没错。
他脸上的浮肿早已消了许多,长髯理的干净,狭长的眼角似是翘起的柳叶,连着许多细纹,乍一打量和善的像个富家翁,就是举手投足间有一股久居高位养成的习惯,耸肩缩首,宛若一只蹲坐的黑羽秃鹫,眉宇间流露着病态,藏着一股子阴森气。
陈拙十分认真的想了想,接着说道:“我想读很多书,道卷佛经、春秋大义、诗书古籍、医毒妙理,我都想看看。”
童贯双眼一瞪,接着又是倏然一眯,“伱想要贯通百家?好大的志气。”
可他忽又哈哈一笑,抬起食指在半空绕了一绕,玩味儿笑道:“不过,我觉得你可能清闲不了了,只你与我坐在一块儿,喝了这杯酒,不出半个时辰,这京城的大小势力恐怕都会找上你,盯上你。”
陈拙神情如常,端过酒,微微笑道:“若是找上来,那我便只好名震京师了。”
童贯啧啧称奇,又上下重新打量了陈拙一番,“好,说起来,小兄弟你已知道我的名姓,我却还不知你姓甚名谁?”
陈拙道:“陈拙!”
童贯点点头,抚掌而笑,“既然这样,老夫就送你一屋子书,如何?”
陈拙眸子亮了亮,“多谢!”
楼外的雨更大了。
望着乘轿而去的童贯,陈拙从背篼里拿出个雨笠,也跟着下了楼,快步钻入雨中。
因为他除了变戏法还得去回春堂当大夫,替人接骨扎针,也能挣点银钱,实在是太穷了。
雨越下越大,街上行人抱头鼠窜,陈拙走在其中,一路紧赶慢赶,只等走到“苦水铺”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高兴的唤了他一声。
“陈兄!”
陈拙转颈瞧去,一处狼藉破落的残垣里,有两个人正狼狈的站在屋檐下避着雨,滂沱大雨,豆大雨滴被灰暗昏黄的天空染的似是泥汤一般,噼里啪啦的落在草棚上,在泥泞的地面上溅出一个个小坑。
四周杂草丛生,尽是朽木残砖。
陈拙踩着几块嵌进泥里的青石板,朝二人走了过去。
俩人怀里护着字画,满身的水渍,苦笑的神情上藏着惨淡和失落。
喊他的那人是个青年,年轻俊秀,目若朗星,一双眼睛澈净极了,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露着两排白牙,擦着发上的水珠,笑的好不开心。
这人也是“回春堂”医病的药师,姓王,王小石。
这人比他入京要早,也比他要穷,许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自然而然便熟识了。
而另一位,模样俊俏,身段挺拔,临风而立,一袭锦缎白袍,眉宇间却有股机锋峻烈的冷意,不苟言笑,但陈拙也认识,见过两面。
此人名叫白愁飞。
二人一个在药铺替人抓药,一个卖字画,一个比一个穷。
陈拙甫一进来,灰蒙蒙的雨中又跟着钻出来四个人,行色匆匆,两个进来避雨,两个守在外面。
当中一人咳得好生厉害,又呛又咳,双肩剧颤,手帕掩嘴咳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五官都似挤在了一块儿,挺拔的背也弯了,痛苦极了。
这人拿下的手帕上,是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色。
陈拙忽然叹了口气,似是无形中觉察到了什么,攥了攥衣角,揩出水渍,看来不用等别人来找自己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杀机已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