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恍惚了约摸小半个时辰,眼看红日已经偏西,天光渐渐黯淡下来,慕云才终于稍稍回神,止住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开始潜心研究剩余的阵法关窍。
事实上来到此地途中,慕云和“阿仪”两人曾经路过伤门,若非慕云精熟奇门机关,屡屡洞烛先机而化险为夷,恐怕绝不会这么顺利,甚至“阿仪”对沿途凶险根本懵然无觉。
然而想由开门出阵,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且不说慕云至今尚未算出开门的方位,即便他当真有十足的把握,开门之前还有半死半惊两道难关,不管怎样都没法完全避开。
倘若只是慕云一人,或许还能放胆一闯,可现在他带上一个病恹恹的累赘“阿仪”,闯阵难度凭空翻了几番,万一一时不慎,连累“阿仪”遭遇不测,日后可没法跟恩师交代。
尤其这道阵法与正统排布颇多相左,虽说奇幻莫测远胜凡俗,但因此留下细微的破绽,倘若凭借这些破绽迂回转进,或许能绕开半死半惊之劫,进而直通开门,成功脱出生天。
慕云一念及此,立刻全神贯注,用心开解阵法破绽。
如此推演约摸两个时辰,不知不觉金乌西坠,夜幕即将重临,地上早已摆起一座木石杂陈的阵图。
阵图东方有条蜿蜒蛇行的道路,是以细白石子铺成,看起来异常显眼,最后断在即将出阵的边缘,好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拿住七寸,再也没法前进半步。
慕云双眉紧锁,抓着头皮喃喃自语道:“龙困浅水,虎陷樊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倘若不想知难而退、藏锋敛刃,结局恐怕凶多吉少,除非……”
一番推演功败垂成,慕云正在满心懊丧之际,忽听背后一人接口道:“除非壮士断腕,方能金蝉脱壳,凭借倒转乾坤否极泰来,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声音苍沉孤寂,其中颇见慨叹之意,慕云一时之间若合心境,不由得苦笑道:“可我总不能损人利己,拿师妹的性命做垫脚石。”
话才刚说出口,慕云便醒过味来,下意识的回头一望,登时呆若木鸡。
夕阳余晖下觑得分明,但见来人玉冠簪顶、金衣罩身、俊面沉敛、神容清冷,虽然只是惯常的负手而立,但自然展现出王者之风,正是昨夜去后一直未曾现身的“巫山剑仙”!
慕云只觉脑海中嗡嗡作响,震骇之下说不出半个字来,反倒“巫山剑仙”面色稍霁,睨视间淡淡的道:“小子数术修为不差,非但摸到了本座的居处,竟然还算出这条断头蛟,的确让本座刮目相看。”
慕云勉强镇定心神,缓缓站起身来,郑重抱拳为礼道:“前辈谬赞了,倘若在下当真数术修为不差,如今怎会被前辈抓个正着,甚至连前辈几时来到背后,在下都未曾察觉?”
“巫山剑仙”摇摇头道:“小子不必沮丧,你眼下的能为虽然与本座判若云泥,但好在根基悟性都称得上出类拔萃,只要今后没有行差踏错,乃至误入歧途,假以时日必定成就不可限量。”
神情虽然颇见倨傲,但“巫山剑仙”语气中隐含称许,不乏赞赏之意。
慕云心下一暖,再次抱拳正声道:“多谢前辈鼓励,在下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眼下当然不敢奢望与您一较长短。”
“巫山剑仙”微颔首道:“既然有自知之明,便老实回答本座,那小丫头现在何处?”
慕云为之一滞,面现踟蹰的道:“前辈是否仍然认定敝师妹与净宇魔王叶行歌有所瓜葛,甚至要对她严刑逼供?”
“巫山剑仙”深深的盯了慕云一眼,不动声色的道:“你们的师父果然是一名女子,而且自称‘灭情散人’凤无心?”
慕云连忙点头道:“千真万确,在下可以拿性命担保。”
“巫山剑仙”略一沉吟,接着又道:“那么除你们师徒之外,是否还有旁人与你们共居一处?”
慕云暗自苦笑,照实回答道:“家师对我们两人分别授艺,在下第一次见到师妹,约摸是在一月之前。”
“巫山剑仙”眉峰一舒道:“这便是了,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小丫头的出身来历,本座没说错吧?”
慕云心头一凛,想了想才斟酌着道:“这一点的确没错,但家师品性高洁,绝不会跟魔王有所牵连。”
“巫山剑仙”早料到慕云有此一辩,当下缓缓摇头道:“小子未免太天真了,江湖上波谲云诡,有谁脸上不是蒙着几层面具?你师父是否当真如你所想,始终保持品性高洁,恐怕只有贼老天知道了。”
慕云听“巫山剑仙”非但对恩师不以为然,而且指天骂地,全没半分谦逊,顿时对他好感大减,不禁皱起眉头道:“前辈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下自然莫奈你何。”
“但你若执意欺压本门弟子,在下既然身为尊长,便不能坐视不管!”
此语一出,“巫山剑仙”固是脸色一沉,慕云心中更加横生悸动,想到当初余冰如义无反顾维护他的时候,恐怕正是这等心境吧?
如此对峙片刻,终听“巫山剑仙”语带轻蔑的道:“你是否坐视不管,都没有任何意义,况且即便你不说,本座也心知肚明,小丫头多半已经鸠占鹊巢,等本座先将她擒下,然后在你面前任意炮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