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官职是秘书省正,国史编修官员,朝廷新旧更迭,看起来最清闲,但是实际上最忙的,就是他们这群修国史的。
秦观坐在李仁面前,一口气吃完了五块西瓜,三串葡萄以后,这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伸手揉着自己的脸,喃喃道:
“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我已经三日没睡觉了。”
李仁诧异,压低声音:“你不这几天还和黄老哥喝酒呢?”
“嘘……”秦观坐了一个谨慎的动作,左右看了看:“我们修史书的,就靠着那点好酒提神了,三天没睡觉,要是都不能喝一口酒解乏,不知道累死多少人了,是那小子把我的酒偷走了,不然的话,我何以如此狼狈?”
“咳咳……”李仁喝了一口茶,没曾想这些曾经活在语文课本中的人,也有这么风趣的一面。
“那也不至于。”李仁道:“你看我,去传圣旨,路过大庆殿侧边,都有这么些好东西,这天气酷热的紧,才上午就已经燥热难忍受。”
秦观拿起最后一块西瓜,自顾自的吃了,才苦笑道:“大人试看而今朝堂,有几人似您这帮平步青云?”
他指着远处那些宦官:“这里边的人,谁不是人精?大人
看我往这里走的时候,谁招呼我喝茶了?”
“你自己不会进来?”李仁摊手:“换我就自己进来要茶水,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下官……下官……唉,算了,大人不会懂下官的痛,我这还要赶着过去,朝廷政令变化,我需要在一边上记下来,然后晚上和诸多同僚整理,汇编成史,以供给后来人查阅。”
秦观抓起最后一串葡萄离去,李仁看到他右手指甲盖儿都被墨汁染黑,顿时感觉这史官不好做啊。
也难怪史官们都追求春秋笔法,一言寓褒贬;可那样写出来的史书太过于深奥,看得多的人不多。
甚至于孔丘都看不下去,直接编写了春秋这本解释性的史书。
“嗯?”走远了秦观忽然又折了回来,他左右看了看,给李仁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凑近了些,低声道:
“告诉李大人个好事儿,有人要给你写李仁传了,你要名留青史了!但这事情最近好像有些争议,有人反对,说你巨富,但是却不施恩情于民间。”
李仁面上喜色绽开,拱手道:“了解!了解!”
秦观吞了几颗葡萄,含糊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啊!”
“确实什么都说
,本官可以作证!”
“嘿!”李仁忍不住笑出了声,若非亲眼所见,他真的是没法想象大内城里边的官员,能一边走一边吃葡萄。
“给我写传记?”李仁眼睛一眯:“这是要搞事情啊,想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
秦观这种暗语相告,李仁自然明白,那些反对的人说李仁巨富,却没有施恩于民,看起来像是在反对李仁,实则怕是蔡确一派的人,在以退为进,依次办法保护李仁。
试想一下,朝堂之上的诸公,论资历和官职,超过李仁的多了去了。
可史官却单独给李仁写了李仁传?
这几个意思?
原本一下子擢升从四品的龙图阁侍制,就已经招惹无数人眼红,成为朝廷上不得志的大小御史、官员口水倾斜之地。
骂李仁德行与官职不符的奏折,只怕再过两日,就要堆满了太皇太后的御案。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真的有人给李仁写了李仁传,结果会如何?
这无异议是要把李仁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最有力巨手!
果真,朝廷之上阴险恶毒的事情频发,能不能稳坐高位,一看皇帝宠幸与否,二看自己是否有高人照拂,三看人脉如何。
这三条,李仁
皆有。
秦观那番话,实在暗示李仁自黑一下,这样还能缓解一下蔡老大的压力,让那些眼红李仁的官员找到一个情感宣泄口,逮着往死里喷。
这样的话,上边做做意思敲打敲打李仁,李仁也顺势夹起尾巴来做人。
这样一来,李仁骤然擢升从四品大员,给那些官员带来的心理不平衡之感,也就可以消弭了。
看着空荡荡的点心、水果盘子,李仁觉得这才是最值得的,一顿点心,换来了一句金玉良言。
至于自黑?
需要把握好尺度……
“不妨这样!”李仁嘴角微翘,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小人给大人换茶叶!”小宦官垫着脚,走到了李仁身边,躬身一拜说道。
李仁站起身来:“不用了,收了吧。”
都已经快到正午了,陆谦就算是速度再慢,也应该领着人到宣德门外御街侧边等着自己了。
太阳当空,李仁尚未走出大庆殿侧边走廊,之前给他送上茶果点心的小宦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把伞,双手呈给李仁。
李仁微微一笑,收起了这小太监的好意:“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唤作周复!”
“周复?”李仁轻轻念了一句:“周而复始
,很好,这伞我放在宣德门处。”
“是!”周复赶紧拱手道,低着头,不敢看李仁,直到李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