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曹婉儿却没有多少睡意。
好些日子前,父亲就已经来了书信,说嫡系一脉有意让他们认祖归宗,照样可以划归为嫡系一脉,她祖父的灵位上整个曹氏一族最大的祠堂上供奉祖宗牌位。
曹婉儿依稀记得,当初自己的祖父弥留之际,心心念念难以忘记的,便是灵位牌子能不能入曹氏一族最大那个祠堂了。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年岁太浅,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地以为祖父睡着了。
直到后来,小小的她看着祖父被人装进了一个大红的木盒子里头,她才意识到什么东西像是远离自己而去了。
曹婉儿的父亲曹晓花费了家里多年的积蓄,从给了曹府某一位管事,请他将自己父亲的灵位牌子安放在曹氏祠堂最不起眼的位置。
不曾想那位管事竟然大开口,除了这些钱财以外,还要让不过五岁的曹婉儿给他儿子做童养媳,并且明言,将来这个童养媳只能作为小妾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成为自己儿子正妻的。
曹晓在先父的坟墓前大哭了一场后,自然答应了下来。
比较有意思的是,那位曹府管事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边,外出办事的时候,全家
人乘坐渡船,顺着京杭大运河北上的时候,遭遇暴风雨天气,江水暴涨,暴风摧毁了桅杆,翻船以后,一家人全部丧命于滚滚江水中。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曹婉儿没有成为那曹府管事的童养媳。
至于曹婉儿祖父的灵位牌子,当然也没有进曹氏祠堂。
却不曾想这件事情以后,曹晓偶然间遇到了一个算命的,那算命的说曹婉儿将来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曹家也必定会因为这个女子而显贵。
曹晓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狠心就动了把曹晓送进宫中去的念头。
本来以为皇帝宠幸曹婉儿,却不曾想因为曹婉儿的一句话,他成为了文定侯的小妾。
烛光有些散了,曹婉儿手里拿着一个挖耳勺,轻轻的挑了挑灯芯,许多往事注上心头。
她侧了侧身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华贵的衣裳,不免有些惊喜的捧起悬挂在衣袋上,用来压住衣服前摆的玉佩。
这东西的价值,就已经是上百两银子了。
她依稀记得,当初自己父亲给曹府管事送的二十两银子,便是曹家多年的积蓄。
而眼下……
曹婉儿感觉自己眼前像是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人影似得,她低这头笑了
起来,自语道:
“阿郎当初便是见我可怜,才怜惜我的,阿爹他们想做糊涂事,我却不能。”说完,她挥了一下衣袖,劲风忽然起,蜡烛一下就灭了。
她这院落里,自然是有婢女伺候着的。
可她原本就是伺候人出生的婢女,现在成为了主子,自然更能体谅下人的辛苦,所以上了夜以后,她都让这些人去歇着。
她有时候睡得早,有时候看着案桌前头的红烛燃烧了三分之一,便也缩到了榻上安睡。
今日,便是看那红烛燃烧三分之一后,她挥动衣袖,扇灭了烛火,准备上塌安睡。
整个屋子骤然为黑暗所笼罩,可……隐约之间,黑夜里像是有一阵风吹来。
曹婉儿心想,莫不成是窗户忘记关了……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雪融化了以后,都是晴天,这样开着窗户睡觉,明日醒来,反而显得神清气爽。
正在这般想着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一阵刺眼的烛光亮起。
一个面容和煦的美男子出现在他塌边上,正咧着嘴无声的笑,看着她。
“阿郎?”曹婉儿迷迷糊糊的嚷了一声。
李仁灭掉了手里的火折子,往塌边上凑了凑:“好是奇怪,为什么看到了我,却有
把蜡烛灭了?”
曹婉儿只觉得浑身发烫,尤其是脸上,就像是用往沸水里过了过的洗脸毛巾捂在脸上一样,烫的让人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才好。
“……妾身以为是想出来的,哪曾想是真的阿郎。”
李仁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小妮子先前时候,正在想自己会不会来呢,心里想着自己来,但却又误以为自己不会来,以致于看到自己出现的时候,却觉得是幻觉,并未当真。
也不知……她之前已经出现过多少次这样的幻觉,方才会看到真人来了以后,也觉得是幻觉。
念及于此,非草木者,谁人不心酸?
李仁紧挨着曹婉儿躺下,两人看着时不时微微攒动的烛火火苗,安静了一会儿,曹婉儿这才开口道:
“我娘家那边……”
“事情我都知道了。”李仁心中想着,自己已经十多日未曾来过这边,也难怪曹婉儿这样。
曹婉儿有些惊怕的开口:“侯爷都知道了?”
李仁有些稀奇起来:“方才不还是阿郎的吗,怎么下一句话,就直接变成侯爷了?”
曹婉儿不免莞尔一笑:“阿郎都知道了,那妾身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但我娘家想要借助阿郎做些什么
不好的事情,妾身断然不会姑息的。”
李仁测了测身子,他正好可以闻到曹婉儿的发香:“知道了,本身就没做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