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比霜降月份大些,有亲娘和婆母两个老人家照顾着,才五个多月,身子就足足胖了两圈,连手指头都有了肉窝窝。
刘氏怕闺女补过了头,也时常劝她出去走动走动:"你得多活动活动,要是补得太多了,孩子重,你将来生产时候也要吃苦头的。"
二娘从前是没生育过,不过她娘的话,二娘当然要听的。
她才嫁了来不到一年,认识的女眷也有限,只好日日都去霜降那儿玩儿,姊妹两个一道逛园子,一道儿抹叶子牌。
她两个抹牌是不成的,但加上凤仙和崔如月,就恰好凑成一桌。
苏氏和刘氏两个不爱抹叶子牌,妯娌两个吃茶说话,时不时交流交流养孩子的心得。
崔如月是急性子,抹牌总是不加思索地就打出去,往往就是她输得最多。
往往霜降和凤仙两个嫂子的钱匣子还有一半呢,她就没了。
霜降就抓一把钱给她:"来来来,别噘着嘴啦,我们接着打。”凤仙见状,也抓一把钱给小姑娘。
这一把钱可不是一只手抓的,而是一双手捧着的一把,数量还是不算小的。
正打着牌呢,忽的崔平进来道:"小的给二位太太,三位奶奶,四娘子请安。"
霜降一边甩出一张牌,一边问:"怎的?可有甚么事情么?"
崔平就道:"郎主刚刚遣人来传话说,上头叫他几个出个任务去,也不知道要多少天,请您放心养着身子,他必会好好的。"
霜降听了这话,倒也不觉得不高兴。
崔如松这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上头一封军令,他就是晚上睡着了都得起来去出任务。自她怀了身子,这都两三个月没出去了,算着日子,也该他去一趟了。
她扶着腰站起来,玉簪连忙过来扶住她:"嬷嬷,你来,咱们去给他收拾点东西去罢。"
崔如松是郎君,他的贴身衣物,是不好教那几个未嫁的女使们收拣的。
当然,这在大户人家不算甚么,小郎君们才几岁,就有女使陪着哄着睡觉,操持一切。
但是,即使霜降却觉得,不管是女使照顾小郎君,还是女使做小郎君的妾室,这都不是她们自己所能做主的。小郎君身边的女使,或许早就挂上了号,是小娘的预备役。所以你看,许多太太奶奶身边的女使,会自然的跟郎君保持距离。她们不是不知道男女有别,也不是不在乎名声如何。而是她们根本没有选择。
大户人家之所以用女使从小就照顾小郎君,不在乎她们的名声,也在乎她们是不是愿意,那只是因为在他们眼里,不管是女使,还是小厮,那都只是工具而已。工具哪有甚么性别意识?不过是一个好用的工具,或是一个不太好用的工具罢了。
但霜降认为,少部分的女使们为了钱财,为了荣华富贵,自愿去做小娘预备役,这是她们的选择,怪不得别人。可大部分的女使,都不太愿意的。哪怕只是嫁给一个小厮,一个贫民。
从前小时候在桂花巷子里,小娘子们发的毒誓许多都是是:"我若是骗你,就叫我将来给人做小!"
她们还小,可已经知道给人做小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那么那些女使们,难道不知道吗?或许有的是为了荣华富贵,但很多都是身不由己。
她们从小就派去伺候小郎君,或是太太奶奶们指派去给小郎君做小娘预备役,她们没有说不的权利。
至少如今,霜降的女使们都想着正正经经的去做人家的正头娘子。那么霜降就绝不会叫她们去打理郎君们的事情。
即使霜降生了儿子,要派身边人去,那也至少等她们出了嫁,以管事嬷嬷的身份,而非一个贴着桃色标签的女使身份。
这个世道对女子颇多苛责,霜降自认为自己有些懦弱,无法像无数的前辈先驱们一样,站起来去争取女性的权利——向来超越时代的思想,都需要很多的血和泪去铺垫。
她只好管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至少她在乎的人,能够有一些自己的选择。
所以她尊重女使们一点女性的矜持,她们不太愿意去接手男主子们的贴身衣物,那就不叫她们去,包括桃花不愿意嫁人,她也愿意护着桃花一辈子。
杏花和玉簪还是想嫁人的,所以她们两个很注意自己的名声和形象。——但倘若她两个是男子,那倒不必过多在意了。
每每看到女子们的艰难,霜降心里总是有两个灵魂在牵扯,一个是前世带来的平等思想告诉她,这是不对等的,这是不应该的,女子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但另一个灵魂却稍显懦弱和无奈:可是我还能做甚么呢?我还能怎么做呢?父系社会根深蒂固,男尊女卑连女性们自己也信了这傻话。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又能做甚呢?
她曾经很矛盾的想过,若是她没有前世的记忆,自己只是因为普通的土著女娘,或许她的心也不会那么焦灼。
可她又想,正是因为有了前世的思想,才会觉得,那些所谓的三从四德,男尊女卑是那么的可笑。
她的理智和身体适应了这个时代,但她的灵魂不是。
她自己或许不能做到,可她总希望,自己还能保持着前世祖国妈妈教导的一点净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