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日子就好像戏台上拉的幕布一般,才过了金桂飘香的中秋,忽的就到了寒风刺骨的冬日。 大苏氏年迈畏寒,早就穿上了厚厚的袄子屋里的炭盆子也点起来了。宁远府地处西南方,虽说下雪的日子少有,可是这风却仿佛透着骨缝儿吹,沈二郎家的布匹生意也足足赚了好大一笔——冬衣嘛,哪怕是再穷的人家,也得备上一两件。 苏氏怕两个小孩儿受了凉,一日里总要摸几回五郎和霜降的手,瞧瞧看凉不凉,需不需多添冬衣。 为着天气冷,大苏氏就叫霜降要做功课就在她屋里去做。霜降元娘白日里少有在她们房间里的,所以她们屋里只在晚上点一个炭盆。大苏氏怕霜降做功课生了冻疮,绣娘饭碗就是眼睛和手,手坏了动不得针线,那才是因小失大。 霜降这就想到了手套。本是前世再寻常不过的物件儿,可今世居然没有。这倒让人费解。 霜降想拿出来用,可又不能叫人觉得她是个妖怪,拿了她去架火烧,那可就呜呼哀哉了。所以怎么把手套做出来,还得想个容易被大家接受的借口。 她想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总算想了个好主意。 第二天就问苏氏要了一块厚棉布,拿她如今练字用的炭笔——麻纸也是很贵的,小儿郎小女郎练字都是先用沙盘或者炭笔,练顺了笔画再去纸上写。用炭笔在棉布上画出手掌的样子,拿剪子裁开,细细的缝起来。 元娘见了,还以为妹妹又在做甚么过场来耍,她宠溺的摇了摇头,心里想:"三妹平日里看着跟个小大人一样,其实就还是小孩子,这不知道又是缝个甚么小玩意儿作耍子。" 但元娘想,还是得说一说妹妹,厚棉布如今一贯六百钱一匹,那块可就是一两百钱,妹妹要做玩意儿耍,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家里又不是那金玉堆着的富户人家,可不能常常这样祸祸布匹。 可看妹妹居然做出一个手掌样的小玩意儿戴在手上,元娘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 "三妹这是怎么想到的?若有了这个,冬日里织绸做女红,那就尽可不冻手了!"元娘拿来翻来覆去的看,又蹙眉道,"可是,这五个指头都封住了,怕是不好分线穿梭。" "这有甚么难的?阿姐,咱们把它开个口不就行了?"霜降说完,就取了剪子来,把五个手指头开了一道口子,方便指节露出来,口子并不长,保证了只露出一截指节,但又足够灵活。 "这样就好了!真真是好巧的心思!"元娘笑道,"咱们去拿给阿娘看!" 霜降也点头。姊妹两个兴冲冲地找到了阿娘苏氏,果然,苏氏见了这手套,也十分惊喜。她到底是积年的当家主妇,虽说刺绣不行,可剪裁缝补她还是拿得出手的。 她一眼就知道是如何做的。 这头霜降还在说:“……前日里阿奶就说,绣娘一双手要得紧,可又不能不做功课,我就想着,咱们人既然能给脚穿鞋子,头戴帽子,怎么不能给手作一件衣裳穿呢?我就按着娘之前裁衣裳的样子,量着手裁剪了料子缝起来。若是作女红,织布织绸的,咱们就戴这双露手指的手套子,若是不做活,出去耍呢,就戴这种不露手指的手套子。娘,您看好不好?” "好!好!这怎么不好!"苏氏喜得连声说好,"我的儿,你这真真是好巧的心思!不说咱们家平常用了,就是做了成品放在你爹爹铺子上去卖,那也是一笔做的着的买卖!元娘在家里看着,我去找你爹爹!好孩子,等娘回来,给你们买好吃的!" 话一说完,苏氏就穿了雪褂子,拿了这副手套子,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霜降就笑道:"阿姐,娘既找爹爹去了,就是允了咱们做这个,不如趁着今日,咱们给家里都做一双,你说好不好?" 元娘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姊妹两个拿了厚棉布,元娘又拿了棉花出来,大苏氏畏寒,沈二郎和三郎日日都得出门做买卖,她打算在里面絮一层棉花,更厚实保暖些。 果然到的第二日,沈二郎就说这门生意做的,教大苏氏婆媳带上元娘姊妹一块儿做手套,薄的厚的,绣花的,素面的,大的小的。都做些,这手套没甚么技术含量,积年的主妇们只要多看几眼就会做,这就是个一锤子买卖,趁着现在没人回过味儿来,就多卖些。后面就卖的少了。 李妈妈母女也在帮忙,不过,梨花虽说年纪比霜降大,可她在家时,学的是捡稻穗,喂鸡鸭,打猪草,并没学过女红,所以只得做一些打下手的工作,就连李妈妈,女红也有些勉强,不过好歹也算是个劳动力。 手套果然在宁远府引发了一场风气,可也果然如同沈二郎所说的,不过半个月,市面上各种各样的手套层不不穷,沈家布庄的手套销量直线下降,虽然说每日也能卖出去几双,可与以前那样动辄几十双上百双,那还是差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