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盒子打开,示意妹妹看,一面说:"实在是三弟妹进门时,我就送的是一对银镯子,到了五弟妹这里,虽说家里是越来越好了,可总不好是越过三弟妹去。可这钗子差不多,我又怕五弟妹觉着简薄。" 那对钗子是做的一树桃花的模样,底下略有些流苏坠着米珠,瞧着价值同朱氏进门时,元娘给的见面礼——一对莲花银手镯差不多,应该都是二十两左右。 以前这份礼物,元娘出的并不亏心,盖因那时沈家虽说是小富水平,可并没如今这样的条件,一对银镯子,已然是不轻的礼物了。 但现在的沈家在西市,坐拥着一座两层楼六个开间的布庄,雇着十来个伙计,家里也是呼奴使婢的,元娘就觉得这礼物有些拿不出手。 "这礼没甚不好的,大姐姐放心好啦,"霜降道,"你没见过五嫂嫂,她是个极其温婉的小娘子,再不会计较这些个的。何况若是送的重了,三嫂嫂那头可怎么好呢?三嫂嫂的心思,与五嫂嫂是有些不同的。" 霜降的话说的委婉,但元娘听明白了。霜降跟许元娘接触过一段日子,这位许元娘,定然是一个很温和的女郎。她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朱氏,虽说霜降和元娘跟她关系都还不错,也不得不说一句,她是个十足好强的妇人了。 她永远知道甚事情该做甚事情不该做,也很看重长媳的地位和权力。她能够对着苏氏低头,是因为苏氏是婆母,她娘家不得力,三郎虽然也很喜欢她,但是他不会因为婆母为难自己而去苛责婆母——这个男人是典型的封建家长,他只在乎家里的大事,而内宅里的事对他来说都算是小事。他又是长子,自觉就要孝敬父母友爱弟妹,至于他的娘子,忍让一下又怎么样呢?家里最终还是要交到他们两个手上的呀。就因为了解三郎,她从不做忤逆婆母,苛待小姑的事情,但进门的弟媳若要她忍让,那是再不能的。 因为三郎不在乎内宅里的事情,但她在乎,她如今的忍让,都是为了婆母能够放心的在年老体弱之时把管家权交给她,所以她不能容忍再出现一个小刘氏。她不会,也不能沦为王氏。 对于这个要进门的五弟妹,朱氏表现出了极大的注意。霜降也能感觉得到,原先朱氏对她虽说好,可也没有这样常常刷好感的地步,也不会常常把禄哥儿送去给婆婆苏氏。元娘怀孕时她也远远没有她生孩子这般殷勤。 这一切都是因为许元娘要进门了,她希望哪怕跟五弟关系更好的三妹,也能念着她的好,站在她这一边,她希望婆婆苏氏因为喜欢禄哥儿而偏向她,她也希望大姑子元娘不要因为疼惜幼弟而偏帮许氏。 总之,她想确立自己长媳地位这个不可动摇的认知,来传达给新妇。希望她自己知趣,不要跟她争甚么。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元娘送许元娘的见面礼规格高于了朱氏,那么已经精神紧绷的朱氏一定会警铃大作,猜想是不是大姑子心里觉得看重许氏超过她,这不管对于许元娘,还是元娘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元娘是个聪明人,她自然想清楚了这一点。她点了点头:"既这么着,那就送这对钗子好啦。"话头一转,她又说,"既这许元娘是你都赞了的温和贤淑,那是我们五郎的福气。他那见风就是雨的样子,但凡是来个四娘似的爆竹脾气,那都得鸡飞狗跳的。” 霜降替哥哥底气不足的辩驳:"可是,五哥如今也成熟了好些了。大姐姐你老是这样说。" 元娘笑道:"他要是再没点长进,那还得了?都是要成婚的人了!" 说话间梨花回来了,元娘就隔着窗子叫了她一声:"三妹爱吃的樱桃煎可有买了来?" 梨花脆生生的应道:"买了,不光是樱桃煎,还有三娘子爱吃的鲈鱼和排骨,给三娘子做蒸鱼和糖醋排骨吃。奶奶您不消说的,小的怎么会不知道三娘子爱吃甚?" 桃花笑着接话:"那可不是?我刚来时都是梨花姐姐手把手的叫我的,她做事再妥当不过了。" 梨花拿着东西去了厨房,元娘扭头跟霜降说:"如今我出了月子,算着这丫头也该嫁了,你回去替我把话透给李妈妈和沈金知道,再是沈金是个奴,该有的礼数也是要有的,我们梨花嫁他本就是下嫁,虽不求他聘礼丰厚,可总不能甚也没有,委屈了我们梨花。" 霜降笑笑:"好,我知道了,梨花好歹也伺候过我几年,等她成亲了,我也送她一套头面做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