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是个阴天,才下过一场小雨,乌云雾层层的,但显见得这第二场雨却一时半刻落不下来。 夏日天热,霜降已是被憋在家里好些日子了。她娘也总是说:"这样大的日头,你们出去作甚?恐中了暑气,那才不好呢!" 故而今日天气既不算炎热,霜降也就起了心思去转一转。 许氏进门前四娘就搬了回去,待到许氏进门一月有余,她又搬了回来接受二伯母苏氏的教育。 这丫头向来也是闲不住的,三姐既提了这个主意,她也心动。 姐两个打着去瞧瞧五嫂嫂和许家阿婶的旗号出了门。苏氏也晓得两个小丫头的心思,只是嘱咐了一句:"到了那头不许淘神,略坐一坐就回来,别给你们嫂嫂添乱。" 既是要去探病,那自然得有个探病的样子。 霜降包了几样点心,又拿着食盒装了一瓷盆的乌鸡鲫鱼汤,又在食盒第三层放了五两银子——她和四娘一个人出了二两五钱,算作探病的礼钱。 都拿给桃花提着,小姐俩就出了门。 葛氏这病重,许氏也很舍得给母亲花钱,当时瞧了就转到林氏医馆——宁远府最好的医馆去了。 她两个一进门,霜降只觉得那个鹅黄色罗裙,梳抛家髻,簪了一根素银簪子的女郎很是眼熟,待到她转过来一瞧——这不是凤仙是谁? "凤仙妹妹,你怎的在此?"既见着未来的弟媳,怎好不招呼一声呢?霜降也就开口说话。 凤仙定睛一看,是未来的长嫂沈三娘。她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布满血丝的眼睛使她瞧着十分憔悴:"是三姐姐啊。我娘病了,我扶着我娘来看病的。三姐姐这是?" "是我嫂嫂的母亲绊了一跤,老人家身子弱,这一跤也就严重起来,我奉了我母亲的命,来瞧一瞧许家阿婶。"霜降心里有个疑惑,据她所知,杨家是并不富裕的,日常也并不会到林氏医馆来瞧病——虽然林氏医馆医术和药材都很好,可价格的确很贵。若不是有些儿家底的,但凡普通医馆能治好,也不会往这里送。 凤仙显然不太想跟霜降姐妹多说,她道:"原是如此。三姐姐,我也不同你多聊了,我母亲还等着我呢,我就先失陪了。" "伯母的事情要紧,凤仙妹妹去忙罢。我们改日再聚。"霜降见凤仙不想多说,也就体贴的没有多问什么。 凤仙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步履匆匆地离开。 "三姐,我总觉得这个妹妹说的不像真话,可也仿佛不是假话。"四娘悄悄趴到霜降耳边跟她咬耳朵。 "你又知道啦?"霜降有些好笑。 "我就是知道。“四娘说,"我觉着,她娘既来了这儿,肯定是病得重了,可她完全不想跟我们说她母亲得的甚么病,这一定有隐情——五嫂嫂兄弟对许阿婶的病就是这样,那是正常意外,我们一问就知道。" 霜降笑了笑,没有搭话。她当然知道凤仙没说实话,但老实说,她们不过是未来的妯娌,大家见面也不过几次,根本也就不算熟人,她不说的话,霜降又怎么好去问呢? 她们走进内院,这是专门给病重需得住在医馆诊疗的病人所设置的院子。 葛氏此时正在休息,许氏也坐在床边同许家小郎说着话,见了霜降和四娘,许氏就笑道:"你两个怎的来了?阿娘可同意了?" "这自然是了,阿娘若不发话,我们也不好来的呀。"霜降笑着说,她示意桃花把她们带来的礼物给许二郎,"许家弟弟,这是我同四妹妹的一点心意,你一定收下。" 许二郎先瞧了姐姐一眼,许氏见是食盒,想必也就是一些吃食,没甚贵重的东西,她就点点头,示意弟弟可以收,许二郎这才收下,对二人作揖道:"小子替家母多谢二位姐姐美意。" 男女有别,霜降也不好扶他起来,只好道:"许家弟弟快起来罢,这样倒是折煞我们了,原也不是甚值钱的东西。" 四娘最是八卦,她一屁股坐到许氏旁边:"五嫂嫂,你可知道我们刚刚碰见谁了?" 许氏也是见过凤仙的,只是当时杨太太才被杨大郎背来,凤仙满眼是泪,她也就没叫凤仙。 "是碰见凤仙妹妹了?"她这话却是瞧着霜降。 "是,我们在外院,刚进门就瞧见她。她说是杨太太病了,我瞧着她忙,也就没多聊。嫂嫂知道?"霜降道。 "我怎么不知道?今儿早上我娘扎了针灸,我就送宋大夫出去,就瞧见杨家的郎君背着杨太太冲了进来,当时我却不知道是谁家的,只后头一瞧见凤仙妹妹满眼是泪的跟在后头,我就晓得,那必是杨家的。她哭的那样,只怕也不曾注意着我。"许氏回想道,"只是我瞧着,杨家太太,怕不是急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