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话从来不闲着,横跨整个中原大陆,没他不知道的事情。也不知是哪里打听来的。
“顺爷知道吗,京师那边儿卖官儿都卖疯了!”
“我哪儿知道这个去,
他们那些做官的才懂吧。”
李忠放下碗唏嘘道:“现在的新官上任前都得提前去西园讲定钱数,然后大家一五一十把钱算清,这才能走马前去!”
我不解:“时下这么乱,他们哪来的钱啊?”
李忠用下巴指一下里屋忙碌的卖卤水的老头:“还不是刮这些人,表的刮一层,里的刮三层,里里外外下来刮下来,哼哼。”
“每个人都刮吗?”
“每个人都刮。”
“那皇帝咋不管管?”
“皇帝?”
李忠看着我,想笑又不敢,最后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情绪平复下来,趴在我跟前儿低声道:“全国最大的卖官儿者就是皇帝知道吗?现在一个太守,诺,”李忠攥住无名指和尾指,硬生生攥出个奇怪的手势,“三千万!三千万啊!”
我听得隐隐发冷,再看守着这间木屋劳作的老头,虽是做卤水的,但整个人就是一张皮和几尺布裹着了。他眼神涣散,虽然一直忙忙碌碌却更显得浑浑噩噩。
每逢遇到人生不惑之事,都要专程去请教吕布。
听我指手画脚地说完,吕布眼皮都不带抬一下,依旧眯着眼看书,敷衍着“哦”了一声。
“三千万啊!”我学李忠比划那个奇怪的手势,“三千万!我一个月才两吊铁钱啊!我一百辈子都凑不起三千万啊!”
吕布轻描淡写地:“顺儿又不买官,凑它作甚。”
“我这不跟你讨论这事儿呢么。”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大哥你是主簿啊!你怎么就不能说些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话啊!”
吕布把书放低了些:“呦,顺儿长大了,开始关心天下事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就想听听你的看法。”
吕布笑吟吟坐直身子,把书扣在一边。
“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
“这啥?”
“孟子。”
“我求你别绕弯儿,讲皇帝。”
“我夸你呢。”
“讲皇帝!”
“好好,讲皇帝。”吕布想了一会儿,“皇帝有什么好讲的,无非就是在西园修了个万金堂,让那些达官贵人诚惶诚恐地去缴纳银钱,然后各需所取,图个乐呵呗。”
“可是那些钱都是从老百姓身上榨的啊!”
“不,钱是从官员身上榨的,官员才是榨老百姓的。”
“不一样吗?”
“不一样。”吕布一脸严肃,“皇帝这么做是理所应当,但官员这么做就罪该万死。”
“但这是连锁效应啊!”
“是啊。”
“那你为什么还说的很正常似的。”
吕布哈哈大笑:“这就是很正常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不过灵帝不该把钱拿去修寺庙,应当用于军资战备,近来连年征战,不吃饱肚子怎么打仗。”
我问:“要你是皇帝,会怎样?”
吕布笑言:“说话注意点儿,要杀头的。”说着便又半躺着看起书来。
出了吕布府邸后反复揣摩他的话,觉得茫然又无助。四下张望了一阵,又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收拾行李的时候任强来了,拿出些钱给我塞到包裹里。
“主簿让我私下给你的,别让外人知道了啊,是州里的钱。”
我听了一惊:“那我不成贪污钱粮的犯人了吗?”
任强笑了:“主簿知道你会这么说,特意让我转告给你这些钱算作给你特训用的军饷,不犯法,但是你务必要学会点东西回来,不然要加倍罚回去。”
我一听还要罚,吓得一个激灵,快些收好了包裹由他陪着便出了城。在城门边任强问:“真的不用我和你同去吗?”
我摇摇头,任强把我的九环雁翅刀装进布袋里缠上,我拿过后便轻装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