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干活到深夜,抬头看看月亮都挂到天正中了。山里夜气袭人,我却因为挖坑掘土弄得一身热汗。
我拖住最后一个老兄的腿把他拽到坑里,开始往里填土。之前往下扔的时候看到有人还大睁着眼,好像对这个世界还存在什么误会似的,我不想他走都走了还走得这么不闭眼,便伸手给他抚平了去。
这一来我觉得我胆子大了好多,左右就几日的工夫,前些天我在日头正中办这事还心有余悸呢,如今我已然胆敢一个人二半夜在死人堆里摸死人脸了。
其实支撑我的完全是一股虚荣心作祟。我总是盼着将来回到州里见了狗儿子张辽如何跟他吹嘘:怎么样?没见过吧?前后加起来八十多人都是被一招弄死,是你爹爹我亲手给这些倒霉蛋收的尸埋的土!
我不禁洋洋得意起来,仿佛看到了张文远憋红了那张黑脸,想要反驳却被吕布告知却是事实,而后我又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套杀鬼杀神的好武艺,震得张文远狗脸比马长。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笑起来时,忽然觉得黑夜中好像有人盯着我看。那绝对不是错觉或者臆想,是的的确确感觉到这个寨子里还有人同时与我一起站在这里,那种呼吸中的直觉不会错。
我的汗毛一下子全部炸起来,我甚至觉得我的头发根都立起来了。
我第一时间去找我的刀,发现因为干活早把那坠得我裤腰直往下掉的九环雁翅刀扔到了一边。我想快步冲过去捡,又怕引起了那人注意,别那人本没有杀我的心但是看到我摸兵器只好先下手为强。
我装模作样用手对着自己扇风,假装干活干得很热的样子,其实我从尾巴骨到脚踝这会子都吓得僵了,那风一股一股扇到我面门上,感觉有个看不见的女
鬼在冲着我吐气似的。
“我水呢?”我大大咧咧地到处寻摸,慢慢接近我的大环刀。这时我的耳朵竖得大概有驴子那么高,就连那些黄巾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大旗杆子这会儿都没我耳朵长。
刀拿到手我微微放下些心来,拾起刀后我没敢立即解开布袋,再次回到干活的地方把剩下的工作做完。都到这一步了,就算真的是冤鬼索命我也得先把这些该葬下的人好好安葬才是,吕布教的嘛,什么君子有所为什么言而有信。
我再次挥起镐头时,那缕眼光依然幽幽地在暗处盯着我,始终不发一言。我觉得它之所以不说话就是应该觉得我并没有发现它。那么等一下是死是活就看这个东西的判断了。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开朗:反正不管是人是鬼,只要对我下手我都逃不了,那一招毙命的功夫能一瞬间杀一山寨的人,我并不觉得我比这坑里很多比我都粗壮的人有什么不同。
可是一直到我干完活那人也没出声或者露面,就当我鼓足勇气想转身去主动喝问时,发现刚刚似乎有人的地方早已人去楼空。
我在月色下站了好久,来揣摩刚刚那到底是不是幻觉,到了第二天睡醒起来已经日上三竿,再次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的确是有人在的。
可笑的是当晚因为担惊受怕和饥累交迫,我居然在山寨里挑了个干净点的床睡下了。这床上的血迹都干透了,我先前亲手把那个死得久了都粘在床铺上的人揭下去的,如今我多垫了几层被褥,浑身酸爽地倒下睡了。
起来后在后厨找了粮米煮着吃了。山寨里的死人坑前升起一缕袅袅炊烟,不知道那些死透彻的大哥们会不会怪我不打招呼就吃他们家粮食。
吃过饭后我提着刀来到昨晚感觉有人
站的那个地方仔细查看了两圈,虽是大中午头,但是冷汗是一层接着一层地渗了出来。
那杂乱的草丛中确被人踩倒了一片高草,非常明显,和我现在站的位置只隔了一个身位。由于山里荒草丛生,我这一路过来踩塌了许多枯草,而唯独这个地方只有站着人的地方有踩到高草,其他地方都是完好无损,好像这个人是原地从这里长出来的一样。
难道真的是鬼吗?
我抬头四下里看,会不会是有人轻功好从树上跳下来的。这周围都是光秃秃的白杨树,树枝又细又脆,从这样高的地方跳下来轻身功夫再好也得发出点动静吧?且不说这枯树枝上能不能站得动人啥的。
彼时有山风从光秃秃的山谷树群中漾出来,淌得漫山遍野都是。我在草丛里站得久了觉得风一刮腿边的草丛像死人手一样从地下来回摸我。我一阵阵恶寒,还是快速收拾东西下了山。
走在路上我就想,如果真的是两只恶鬼斗法,拿这些盘踞在山上的大王们下刀比试,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些山贼危害一方,按说死有余辜。但是如果不是被生计逼得走投无路,谁又愿意抛家舍业躲在山上做这些不要命的勾当呢?按照吕布的一贯做法,通常是杀了那个领头作乱的山大王,把其它无关紧要的人遣返回去也就是了,毕竟如果不是十恶不赦的人都不应该随随便便被杀掉。而如今这斗法的鬼已经超出了我们以往的行事判断的底线,接下来我究竟该怎么做呢?是躲得远远的,还是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弄清楚呢?
在路上我刻意留意看有没有当地百姓议论山上的事,但是好像由于事发突然,山下的百姓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