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棠这一刀力道不重,但是打在车赞枪上却入坠千斤。车赞面色惶恐地一连退了十几步,直到脚下不稳向后摔倒坐下为止。但他又像惊弓之鸟,只挨得地面一下便又弹了起来,双手架着铁枪颤抖不止。
黄海棠瘦弱娇小的背影挡在我的身前,红衣袂袂,和夜里的篝火混为一体。我十分欣喜,忙追问她道:“你没事啦?刚那人说你散功了,我还挺担心的……”
我上前一看,黄海棠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就连嘴唇也像打了霜,干涸得怕人。她见我停了话头,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你担心什么?”
远处的车赞回稳了一些心神,仔细看了看这边,发觉黄海棠并没有追击,也没有用气刃,反而手臂无力似的下垂着,还拎着我的九环雁翅刀。车赞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步,借着火光看清了黄海棠的脸,顿时心下大慰,脸色也跟着好转起来。
车赞大笑道:“我说你怎么大发善心连偷袭都没杀我呢,果然是散功散到枯竭,这会子就算站着都很吃力了吧?”
听他这样说我颇为担心黄海棠,刚想说缓了缓力气已经好多了要不还是换我来吧,没想到黄海棠抢在我前面对车赞挑衅道:“是不是杀不了你,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车赞狂笑,大步而来。我伸手去拿黄海棠手里的九环刀,却被她轻轻挣开。她头也没回地跟我说道:“好好看着,呆子。”
黄海棠慢吞吞向前走了约四五步,车赞就到了她近前。我之前在云中郡和那个姓风的女婿交过手,今天又和车赞打了许久,深知他这套枪法和别家不同,刚想出声提点,车赞斜里带出一枪,虚刺实挑,意在废了黄海棠左肩,哪知黄海棠不退反进,贴着这
一枪就把刀尖点出,直指车赞腋下。我心里一惊:好怪的刀法!
车赞也是极为惊讶,急忙变招,连人带枪滚到一旁,爬起来后黄海棠巍然不动,而车赞已经满身泥土,气急败坏道:“你这是剑法?!你不是用刀的吗?”
黄海棠轻笑一下,并没有答他,但是那声轻蔑的笑意似乎已经作了回答:我有说我不会吗?
车赞挺起精神,一连数枪抢攻,黄海棠犹自在原地一步不动,生生接了他十几招。我虽然不通武学,但是尽管如此也能看出黄海棠这十几招不仅仅有剑法刀法,甚至还包含着枪法棍法。一把九环刀在她手里好似变了形状,想怎样使就怎样使,每当车赞的枪头对她造成威慑时,黄海棠总能不急不忙使出刁钻一招给破解,如此才能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硬接车赞狂风暴雨般密集攻势。
车赞意识到什么,突然跳出战圈,对黄海棠叫道:“你堂堂一个用刀的祖宗,今天面对一个小辈,居然又是枪棒又是短打,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
黄海棠摇摇头,慢慢说道:“此时内力不济,没有办法。其次,今天这事传不出去。”
车赞听出黄海棠的言外之意,今天必然要诛杀他在此地,不免脸上神情转了几转,又高昂道:“我只需要在这里呆着不过去,耗也耗死你!”
黄海棠笑道:“如此最好。”
车赞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你散功散得尽了,没个一年半载恢复不了往日状态。”
黄海棠微笑道:“是啊,平时的内力恢复不了,但只需恢复一些便足够杀你了。”
车赞大惊,更不答话,生怕黄海棠借说话的功夫偷偷恢复内力,便狂叫着冲过来,使出滔天的本事来拿黄海棠。和黄海棠认识以
来直至今日我才见识到她的可怕——往常纵然她被尊称为天下四绝,可她使得那无影无踪的功夫只能说诡异,算不得当世第一高手。可今日她内力全无,又因散功导致行动不便,就那么一个娇滴滴女子站在原地,手里提着在我手里犹如钝铁的九环雁翅刀,几十回合里以几十种不同的武功把车赞疯狂的攻势一一化解,且没有半分危急情况,不能不说这独步天下的功夫确实不是乱吹出来的!
而且巧妙的是,黄海棠几乎每一招都抢在车赞出手时后发制人,逼得车赞不得不临时变招避免两败俱伤,从没有用刀刃硬碰枪身来拆卸招式,毕竟此时黄海棠毫无内力,甚至还带着严重的内伤,只是硬抗一下都有可能吃不消。
车赞本来占尽优势,可是被黄海棠精巧的招式缠得抓耳挠腮,他那一挑一砸的绝技没几次成功使出来过,反而是越打阵脚越乱,黄海棠以乱招取快致胜,车赞渐渐也被她带得没了招式,倒像是一昧地跟着黄海棠的节奏乱砸乱打。
我不禁在想,这黄海棠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就算打娘胎里生下来就攥着刀枪棍棒习练,到今日也绝不可能有这般鬼神造诣。更何况她那尤为霸道的无形刀气,就她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我想是无论如何也修炼不来的。
忽然听得金铁交砸之声,跟着车赞大笑起来,我心里一紧,连忙去看,只见车赞的枪身已经压到黄海棠的九环刀上,车赞忍不住得意叫道:“这回还抓不住你?你以为老子真的瞎了眼在跟着你乱打乱闹?”
我心里狂跳,想着这回算是完了,就车赞那蛮子力气,光接这一枪就能把一个普通汉子震得五脏六腑挪位,更何况身受重伤的
黄海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