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对母亲说道:“漂泊江湖岂是一月两月的事情,多少人浪荡一生也无所归宿,又有多少人横死半途,落个客死他乡,最后连家乡都回不了。”我母亲抬手挡住我的嘴,嗔怪道:“玄德儿怎么会和那些无能之辈相提并论。我的儿子将来一定可以做个一方太守,最不济也会是县令郡丞——我在县里见过城里的老爷,我并不觉得他们比我的玄德儿好在哪里。所以既然他们能做,我的儿子也一定能做。”
时隔多年,当我贪功冒死在讨打黄巾贼用命换来个安喜县县尉,此时距离我诓骗德然回乡已经过去十三年。我十五岁离开母亲,到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上任第一天我把县里大小事务都扔给了简雍,我带着老二老三,雇了许多人马前去涿郡老家去接母亲。这些年我隐忍在外,咬牙切齿地想着若是混不出名堂就绝对不回乡里。可是如今我略有功名,再回来时母亲早已离去多年。
家中的茅草屋早已倒塌许久,屋顶的草盖上都长出了尺许高的荒草。院落前面的高大桑树也被伐了,据说是那年流兵到此为了赶制攻打县城的冲木,这才叫人把那五丈多高的桑树砍了。有临近的后生问我如此隆重到这里来是要找寻何人,我就问那后生道:“这户人家的儿子去了哪里?”那后生讪笑着说道:“当年外出求学,遇到打仗便落荒逃了,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消息,连他娘死的时候都没回来,他堂兄刘德然说大概是死在辽西了。”
老二要冲上去打他,被老三从旁劝住了。那后生不知道老二的厉害,居然还问我道:“那
刘玄德是您什么人啊?”
我想了半天才笑着回答他道:“一个故人。”
7
当初为了怕德然在战场上和我争功,同时也不希望乡里出来两个刘氏族人在江湖上混出名堂,因此我才编了谎话把德然劝回了家。听说他在家乡一直侍奉到叔父寿终,还给下面添子添孙,日子虽然过得紧凑,却也安生的很。
后来我转战徐州和荆州,一直未有建树,直到取了西川之后才让诸葛亮安排,给老家的德然一家送去了些许财物,算是这些年使他无缘于江湖的一点亏欠。诸葛亮是何等聪明之人,听我交待起这事时一言不发,转过头去把财物增加了一倍。我问他为何如此铺张,诸葛亮说道:“发迹之后仍不忘的,要么是血缘至亲,要么就是有愧于心。无论是哪一种,多给些钱总是不会错的。如此主上心里便会舒坦一些。”
我对诸葛亮笑了笑,他便借口告退了。而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徘徊了许久,心道这些年来若是有所亏欠的都要拿钱去弥补,怕是掏空西川也还不尽。只不过好在诸葛亮和我都是逢场作戏的一类人,有些话不过也是说一说做个样子罢了。
8
卢博士那年带着我和公孙瓒率领几百兵士,在涿郡西北的拒马河畔把鲜卑人打得溃不成军。就像伯珪分析的那样,聚集了千余人的鲜卑人虽然看起来人数上有些可怕,但实际上也是临时纠集起来的普通百姓,本想趁着人多势众在幽州扫荡一圈,可是没想到却碰上了卢博士这样的超凡高手。
老师他骑着一匹枣红的军马,手里提着一杆长戈,带头冲锋陷阵,在燕人百姓里来回冲杀,所过之处无不哀嚎一片。公孙瓒受到感染,越发觉得屠杀敌人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于是不顾我再三劝阻,也抢了兵刃和良马上前陪同老师厮杀。我骑术不佳,便带着一众兴高采烈的乡里民兵跟在后面,对那些被冲散的燕民合而围之,逐个击杀致死。
在拒马河边上,我见到一个四肢瘫软仰面朝天的年轻人,呆呆地望着天上缕缕白云出神。恰好当时我也杀得累了,见他旁边有一块圆石,便把剑往身前一插,挨着他坐在了石头上,也抬起头看天。
那少年见我学他,不愠不火地问道:“你们汉人又不信天,还看这做什么。”
我听得好笑,转过来看着地上的他说道:“你们燕人信天,可天也没有保佑你们啊。”
那少年皮肤白净,长得格外好看,乌黑浓密的长发像个姑娘一样散开在后脑勺上,一半压在身子底下,另一半飘散在河水之中,随着汩汩而去的流水轻轻浮动。
少年依旧望着天,听我说过之后木然很久。片刻又笑了起来,却又不急躁地说道:“你今天的运气好极了,把我的脑袋割下来回去请赏,说是燕国皇族后人,你的上司自然有人认得我。”
我被他这股假模假样的视死如归的样子逗笑了,便对他说道:“你说你是燕国皇帝的后人你就是啊?”
少年也笑了,从腰里拽下一块玉坠扔给我道:“族人不争气,本想带着他们来历练历练,顺道抄些物资回去的,没想到刚遇到一个老家伙就给吓得四下溃逃。”
我捏着玉坠看了半天,上面雕篆的文字我也不认识,索性又扔还给了他。少年接过有些讶异道:“这个很值钱的!”
我点点头道:“或许吧,但是我要你的那东西干吗。”说着我从地上拔出剑来走到他身边,两脚跨开踩在他左右腰间问道:“你是现在死,还是过些年再死?”
少年依旧盯着天上飘渺不定的云,也不问我缘故便说道:“要杀就杀吧,你们汉人为何这般啰唆。刚才一戈把我打下马来的老家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