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冲声声质问,让秦老太君无地自容。
她一辈子吃斋念佛,祈求家人平安顺遂。
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除了年轻时得一次荒唐冲动。
再无其他污点。
原以为,她儿秦岩只是涉嫌贪污受贿,未曾想....犯得过错并不是如此简单。
什么长生教...
什么挖孩童心肝去炼药...
简直骇人听闻....
秦老太君根本不敢想象,那些惨死在她儿秦岩手上孩童,是否都化作怨灵...
日日跟随杀害他们的凶手身边....
她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自己苍老的面庞,失声痛哭起来。
好半晌,秦老太君才止住啼哭,她艰涩开口道:“岩儿藏匿在老身庭院。”
“佛龛下面有一处暗室....”
疾冲豁然起身,向秦老太君鞠了一躬:“我替那些孩子,谢谢您!”
秦老太君泪眼摩挲,似乎瞧见了数十名孩童笑着同她招手。
“对不起....”
“老身替我儿...说声...对不起....”
“若有十八层地狱....老身愿往...”
一直站在门外的谢怀瑾,听着里头秦老太君声声泣泪。
心中五味杂陈。
季然得知秦岩下落,第一时间便带人前去秦府。
果然在碧落轩内小佛堂佛龛下面找到一处暗室入口。
当密室入口从外部被人打开时,躲在里头的秦岩惊诧不已。
一时之间思绪纷乱。
等瞧见一脸大爷东厂掌刑千户,出现在暗室门口,朝他得意一笑。
秦岩便知,自己败了。
只是他依旧心有不甘。
秦岩问道:“你们如何查出我未身死,此处暗室,又是如何得知?!”
季然冷笑:“你的把戏,岂能逃过东厂法眼。”
而另一厢。
疾冲原本已打算离开审讯室。
却被秦老太君一把拉住衣摆,转过身去,便瞧老太太咚的一声,朝他跪下。
疾冲吓了一跳,连忙想去扶起她。
“您这是干什么?!”
“老身自知罪孽深重,未能教导好岩儿....”秦老太君哀求得看向疾冲,继续说道:
“可珍娘他们无辜啊!”
“老身二嫁所生子女亦是无辜!”
“求大人放他们一条生路....”
说罢,她重重在地磕了一个头。
疾冲这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是他穿越至今一直以来忽略的问题。
他根本不了解这个时代的律法。
只是大概知晓杀人偿命,
但若案情严重且恶劣,在这里则是一人获罪,祸及家族。
那么,秦岩所犯罪行,秦府中无辜之人也会被牵连....
疾冲根本改变不了这一现实。
哪怕他如今是当朝最具权势东厂之主的恋人,也改变不了....
疾冲用力扶起秦老太君,声音艰涩道:“抱歉,在下人微言轻,恐怕帮不了您....”
.......
县衙卷宗陈列室
裴文之因奉旨查办有关长生教案卷,除了去协助抄家的两次,其余皆在此处办公。
唐子义协助这位大理寺一把手处理案件卷宗,倒是学到了不少。
疾冲进来时,他们俩正悠闲得对坐喝茶休息,与东厂忙碌形成鲜明对比。
唐子义一见是他,忙起身相迎:“辛小哥,如何?可问出秦...秦岩藏匿地点!”
自从疾冲彻底撕掉人皮面具,不再伪装‘书童无忧’。
‘无忧小哥’这称呼,便换回了辛小哥。
疾冲朝他点头:“嗯,季然带人去抓了,想必人已经被拿下。”
按照时间推算,此时应在回县衙的路上。
裴文之瞧出疾冲似有满腹心事,他摸着下巴问道:“小郎君来此,可是有事要说?”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难道和三郎吵架了?
小情侣间无外乎如此~
疾冲嘴角抽抽,就算不用读心术,也能瞧出这位一副看好戏、瞧乐子的心里活动。
唐子义也疑惑开口:“辛小哥?”
疾冲坐了下来,他问:“裴大人,按大宋刑法,秦岩所犯大罪,会牵连家眷吗?”
若是牵连,会怎么判?
裴文之何等聪明,虽同疾冲相处时日不长,却已知晓其脾性。
良善、聪明、心地柔软、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尤其对孩童、妇人、老人极具同情心。
是他平生所见,最为纯粹清透之人。
能让眼高于顶的谢三郎,钟情。
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裴文之倒了一杯茶水,递到疾冲身前,开口道:“依据《宋刑统》,也就是刑法典。”
“秦府家眷,男子流放边塞,女子....则送进教坊司。”
疾冲沉默。
边塞和教坊司,对于秦府家眷来说,不管是哪边,都是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