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福成立刻一招手,几个便衣一窝蜂出去了。
戴福成本人倒是留下,随时听候差遣的样子,但意义好像也不大。法医、便衣一离开,唐立这边看上去更是势单力孤,除了戴福成,就只剩下一个远远站着、却不敢靠过来的不称职秘书。
偏偏唐立还笑吟吟地,与蒋克说话:“如果那位庞副总监过来,多半还是要靠你们。从这个角度,对蒋副官你,对汤宇上校,我还是很尊重的。”
蒋克嘬着牙花子,脸颊侧方两条筋肉都鼓涨起来。他不想回应唐立,因为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话都会落在下风,至少这个状态就差得太远。
好像他就是无理取闹的小娃娃,唐立则是可以随便摆弄他的大家长。
大家长没有生气,至少表面上没有,体现出的是一种“你怎么都逃不出我掌心”“你最后落什么结局也不关我事”的松弛感。
蒋克下意识想扭头四顾,看内务局是不是已经在四周架起了狙击手。
否则,唐立怎么敢的?
可转念又一想,就算是有狙击手,当枪口顶在脑门上,设身处地去考虑,自家是绝没有这个胆色,直接下了对面的枪,再交回去的。
考虑到这点,蒋克心头就有严重的挫败感,以至于想甩手就走。
偏偏他又走不掉,心里头几度翻澜,隔了几秒钟还是开口:“唐局,我今天来,只是为了舍弟的身后事……”
后面半句“不想另生事端”,在唇齿间转了两圈,终究还是没能再吐出来。
就听唐立慢悠悠地回话:“亲人辞世,心绪纷乱,这个我们都是感同身受,越是这样,蒋副官你越要镇定。你还年轻,需要慢慢体会镇之以静的道理。汤宇上校是我们的南方长城,我一贯是敬仰的,我也比你痴长几岁,如果不介意,接下来你就在旁边缓一缓,万事有我。”
蒋克盯过来,颊侧筋肉又跳动几下,他信唐立个鬼!
唐立几次三番说他不会针对他,不会针对汤宇上校,他只纯当耳边风,听听便罢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家伙精准打开了蒋邑的嘴巴,指向性极其明确,让人高度怀疑,这家伙有极精准的情报源头。
所以现在要确定的问题是:汤宇上校身边有内奸吗?是哪个?他们背后是谁?
自家也要考虑:如果一时找不到内奸,上校会不会怀疑这边?后果是什么?
偏偏这个时候,唐立的声音又传入耳畔:“外面那位庞副总监,将来可能和我共事,为以后考虑,我也不想多生事端……”
蒋克一怔,几乎就要脱口相询,话到嘴边硬生生又变了个方向:“我打个电话。”
“请便。”
蒋克阴沉着脸走到一边,几步路的功夫,他差不多已经想清楚:如果唐立话里有几分实情,那个庞铁山,在“智管中心”干得好好的,除非是出了大问题,调到内务局去的可能性实在不大,那么,就是唐立调入“智管中心”?
再深想一层,以唐立现在的职务,调入“智管中心”,如果是进步,那就是奔着地区总监去了,而那位庞副总监的年龄……
唔,竞争对手?
这样一来,今天这事儿可就复杂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可那个狗X的唐立,就是要把蒋邑,乃至于目前还没有牵拉出来的那条线,硬生生的拽入局,把局面给搅乱。
真特么可恨。
可是,智管中心啊!
外面可是还有“智管中心”的人在。任何一个地方割据势力,对于智管中心,嗯,主要是对他们的上线,都有天然的畏惧和警惕。
平常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属于是我要几个指标,给你几许分成,一起发财。
可若是把那层窗户纸捅开了,让太空中那些“开垦团”知道,事态方向就难以控制了。
想到这些,蒋克基本梳理清楚了脉络,能想明白唐立的想法和诉求,心里莫名感觉好一些了。至少知道这家伙多半也陷在一个困局里面,难免幸灾乐祸,也弥补了刚刚的心理落差。
那种尖锐的、对抗的念头按了下去,蒋克也拨通了电话,当那边接通,他微欠身子,轻声道:“上校,打扰您了……”
蒋克快速将事情以及自己的理解陈述了一遍,包括他被下枪那事儿。不多时,就听到了那边有些疑惑的声调:
“唐立……杜史才的便宜小舅子?这傻X喝多了?飘了?老杜这些年忘了给他也通一通?”
蒋克脸皮抽动一下。
那边疑惑过后,又是毫不掩饰的一连串脏话,凭借多年副官的经验,唐立这家伙真把汤宇上校惹恼了,但是这种骂法,却是证明他现在没能拿定主意。
果不其然,那边很快道:“我打个电话,你也控制一下,别特么上头。”
蒋克连忙应是,但也没等多久,那边便回话了:“行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一个手伸得太长,一个反应过激,他们狗咬狗,差点儿蹭脏了咱们。唐立这王八羔子,把老子给利用了一回,行啊,行啊……今天就到这儿,各自收兵。”
蒋克便知道,是东七二五区这边几位大佬稍稍“碰了碰”,再沟通一番,最终选择了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