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楙在乱军中边逃边四下观望,四处的喊杀声叫他心神不定,尤其最怕看到刘封那张熟悉的面庞,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去想为何会被蜀军反伏击,只怕再次做了阶下之囚,无颜子再回去面对朝中文武了。 尤其是夏侯楙还和娶曹操之女清河公主曹氏不和,因他在关中任职时,蓄养伎妾被曹氏得知,甚至联合兄弟夏侯子臧、夏侯子江,合谋罗织罪名,诬陷夏侯楙诽谤,曹叡因此差点误杀夏侯楙。 家中妻子不睦,兄弟不和,出征屡遭失败,被朝中文武耻笑不屑,夏侯楙不知何时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兄弟朋友,没有亲人,若是再被刘封捉拿,以后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夏侯楙休走,令狐宇来也!” 正神思恍惚之际,突然一个不太大,却十分清脆的声音吓得夏侯楙在马上一个机灵,抬头看时,却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大将率领一股骑兵从斜刺里冲来。 令狐宇灼灼的目光看得夏侯楙心头猛跳,多年的历练,令狐宇已经有了大将之风,一脸钢髯,狮鼻阔口,手中一把大刀开阖之间,斩杀了数名魏军,直取夏侯楙。 夏侯楙惊出一身冷汗,令狐宇的骑兵不如西凉铁骑那般凶猛,但却是汉中训练出来的兵马,以轻骑兵为主,多是流云骑的作战风格。 骑兵还在远处,先是一轮箭雨的洗礼,靠近之后,又是连弩发射,连番两次远程攻击之后,才是骑兵的冲击,不过此时在乱军之中,骑兵的威势被大大降低。 令狐宇纵马杀来,早有亲兵一拥而上,将这股骑兵挡住,虽说夏侯楙惊慌失措,但保护他亲兵却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甚至有几名校尉还曾追随过夏侯惇,不但忠心耿耿,还勇猛冷静,很快便将令狐宇阻隔开来。 夏侯楙不敢久留,带领人马匆匆向回撤退,后面还有陈骞和傅玄带领的后军正在接应,只要和后军会合,便可撤回洛阳,凭借洛阳城高大坚实的城墙和洛水围成护城河,蜀军断难急切拿下,那时候再向司马懿求援,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等候司马懿援军前来,此时成了夏侯楙心中唯一的希望,总管魏国朝堂上下,如果连司马懿都斗不过刘封,那曹魏的气数也就尽了。 “活捉夏侯楙,赏千金!” “夏侯楙在那里,快冲啊!” …… 一路奔逃,但耳边不时传来蜀军的追杀之声,让夏侯楙心惊肉跳,左右环顾,惊慌道:“我已经将帅旗放下,他们为何还能认出本将来?” “将军,快脱了你的盔帽。”身边的一个亲兵看了一眼夏侯楙,赶忙提醒他。 夏侯楙此时穿着大红色披风,头戴金盔,在火光之下十分耀目,虽然没有帅旗,但迎风鼓荡的披风和金色的头盔,即便是乱军之中,也惹人注目。 面对重重涌过来的蜀军,亲兵们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厮杀,同伴不断倒下,但蜀军却一股比一股勇猛,亲兵也是苦不堪言。 夏侯楙终于反应过来,为何这些人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原来是盔甲之故,一把摘下头盔扔给身旁的一名亲兵,瞪着他指向左侧:“你戴我头盔往北面逃走,引开蜀军!” “是!” 那名亲兵倒也忠诚,二话不说,戴上夏侯楙的金盔,分了一部人马往北面而去,果然有一部分蜀军闹哄哄地跟了过去。 暗自松了一口气,夏侯楙倒也学乖了,低伏在马背上继续逃跑,还好脱去盔帽之后,大多数人便认不出他的身份来,双方士兵还在厮杀,但捉拿夏侯楙的口号却越来越少了。 连挤带撞,好不容易从混乱的人群中冲出来,看到远处开阔的地面,夏侯楙终于舒了一口气,正心中怨怼陈骞,为何看到此处如此混乱还不赶紧来接应。 突然之间,夏侯楙脸色骤变,一把扯住马缰,身后的魏军没有反应过来的,差点撞在他的坐骑之上,还好他身边的都是精锐,短暂的慌乱之后也停住了。 所有人的脸色和夏侯楙一般,都变得极其难看,现场顿时变得沉静下来,与后方的厮杀声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他们面前数百步开外,突兀地站立着一支人马,黑色的头盔、黑色铠甲,外围清一色的陌刀在不太明亮的月光下闪着寒光,阵中长枪枪尖林立。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如同一座铁塔一样坐立马上,这队人马静静的立在夜色之中,刚从火光中冲出来的夏侯楙一时居然没有发现。 “黑灵骑!” 夏侯楙嘴唇微微发抖,从牙齿缝里吐出三个字,虚无缥缈,连他自己都几乎没有听到。 这一股毫无声息的骑兵,连战马都静静矗立,不摆颈、不打响鼻,极为罕见,而且这股人马如同深渊一般沉静,更让人觉得莫名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