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枫怀满身大汗回来,她的姥姥跟妹妹已经吃了一个橘子,一个冻梨,一个奶油小面包还有一包栗米条。
而她收获了一把烤黄豆。
贺枫怀不挑食,就算挑,这臭毛病也在上辈子后七年治好了,所以一把将黄豆倒进嘴里,嚼得是满嘴喷香,顺便对着妹妹叹口气,天底下所有挑食的小孩都该来看看她家这个,学习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挑食。
别人家小孩挑食是只吃肉不吃菜,自家这个完全相反,不爱沾荤腥,蔬菜水果反倒能多吃两口。
在这样的日子里,大雪如同贺枫怀的记忆,不紧不慢下满了三个月。
九月六号早晨,小何在一种熟悉又陌生的不适中醒来,她打了个呵欠,正想叫醒身边的小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被热醒的!
是被照在身上的阳光晒醒的!
等等,热?!阳光?!
两人每天都在客厅睡觉,这样离门近,有什么异常瞬间就能发现,而且小何心中有种隐秘的希望——万一呢?万一哪一天,太阳突然就升起来了?!
现在太阳真的出现了,小何扑到窗边,高兴地想要大叫,然而嘴巴刚刚张开,面上就显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她慌张往后退,手忙脚乱推了两把小简:“醒醒小简,快醒醒!”
小简本身是个睡死后雷打不动的,这三个月也被迫练了出来,她看见洒在地面上的灿烂阳光,一把甩开身上棉被,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小何严肃中带着些许惊恐的表情吓到:“怎、怎么了?”
“雪化了!”
小简不解:“雪化了不是好事吗?”
小何拉着她到窗户边向下看。
她们租住的是老小区,最高楼层九层,三个月的漫天大雪至少埋了六层楼,现在不用小何说小简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太阳未免太热了!
堆积如此之高的冰雪瞬间就被晒化掉,本来雪水化了从城市管道排出去也就是了,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冰雪融化之后,乱七八糟的东西将雪水变得污浊无比,排泄物、垃圾、死老鼠死蟑螂……甚至还有数不清的死人。
极度低温的情况下,尸体被很好的保存着,雪的厚度让它们既没有腐烂也没有异味,但高温则完全不同,寄生在尸体上的细菌肆无忌惮的生长着,雪水泡在建筑物中,甚至开始缓缓侵蚀钢筋水泥。
如果不是小何的错觉,她真的看见水面上似乎有热气在冉冉升起。
随着周围越来越热,小何颤抖着问:“你说,这水温……有多少度?”
之前她们出租房的温度计被冻炸了,可从体感上来讲,今天的温度绝对不比下雪之前低!
四十四度都是保守的,也许有四十六?四十八?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种恐怖温度!
先前的极低温度熬一熬还能过去,毕竟有被子有衣服,还能依偎取暖,又有小枫留下来的气罐气炉暖宝宝,可如果是四十多度的高温,人要怎么活?
大雪没下的时候就有报道说今年热死了不少人。
小简受不了了,她快速脱掉羽绒服毛衣卫衣秋衣,最后连一件纯棉的衬衣都想穿,去屋子里找了T恤跟短款换上,饶是如此,依旧热得浑身冒汗。
屋子里三个月没通风,眼下也不敢骤然开窗,显然开窗要比不开窗热得多。
小何也把衣服换了,并且拿了个USB小风扇对着吹,只是这么点风算得上什么?杯水车薪罢了。
已经沉寂许久的居民楼渐渐有了动静,从第三个月开始,各家弹尽粮绝,就算有那图谋不轨的,也饿得没力气。
楼上那个把一袋方便面卖了三百块的男青年,因为饿得受不了顶着暴风雪出门,据说再也没回来,然后其它人家冲进他屋子里东翻西找,连个蚊子腿儿都没找着,不仅白跑一趟,还加大了运动量,变得更饿了。
不停地有人被饿死,被冻死,小何小简对于自己能活到现在这件事充满感激。
“你说雪都化了,会不会来电啊,或者修好信号塔?”
小简说的也正是小何期盼的,两人默契地不提彼此家庭,可心里怎么会不惦记呢?
污水依旧在动荡,腐肉骨头与各色垃圾将排水口堵住,所以哪怕冰雪已经全部融化,水位也完全没降低。
小何摇头说:“还不如之前被冻住。”
冰天雪地虽然让人绝望,但那一片白看着至少干净无瑕,现在干净无瑕露出了内里的肮脏污秽,让人更加绝望这日子要怎么过。
先前盼着求着大雪停止,未曾想雪下满三个月后,停是停了,却又迎来了如此恐怖的高温。
小何小简热得要命,高温令人心浮气躁,情绪反倒比下大雪时更加不稳定,一直以来苦苦压抑的恐慌在此刻彻底爆发,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为什么雪停了,世界还没有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