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起运时,就要求我家必须租赁受他们保护的船只——然而这也只是个名头而已,我家虽然是为朝廷解运税物,但却并没有跟漕船一样,得到相应的特权和豁免。” 老爷子木工活做得熟练,话说得清楚,动作也丝毫没有慢下来。 “我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那次家父和我运着白粮刚出五十公里,便遇到了急流,为了穿越急流,我们雇佣了官府劳役,每艘船穿过一个急流便要花上5两银子,我们一共四艘船,穿过了六个急流,只这一段水路,我们便花费了120两银子,一下子占去我家七百亩良田在丰收年岁收成的六分之一。” 食月看见他试着组装了一下新打的榫卯,组装完第一步后,手中的动作忽然停下来,苍老的面容露出些许惆怅。 “哪知这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无论是过水门、船只搁浅、停泊休整、过征税站……都要缴纳使用劳役的费用和税额,如果遇到漕船,还必须先让漕船过去,为此我们耽搁了一个多月,那时候已经准备入冬,继续往北去,又遇上了河面结冰,我们只能在原地停留,等到来年春天冰面化了,再重新启航。” 老爷子手中组装的动作陆续接上。 “我和家父本以为到达长乐城便好了,没想到查收的官员故意拖延,找人私下打听才知道,他们根据贿赂的多寡来确定查收的时间,不仅如此,还需要自己缴纳拖延期间白粮占的仓库空间费和劳力服务费。没法子,家父只好准备厚礼送给查收的官员,白粮和布匹终于可以查收了,只是查收时还要缴纳附加费——这一趟解运下来,耗费了家财近三分之一。” 食月听到这里,问道:“既然已经解运完了,后来为何就倾家荡产了呢?” 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是时运不济,那年正逢灵毓太子被陷害使巫蛊之术,寿平帝震怒,当朝便将灵毓太子下狱,巫蛊之祸累及东宫,即将临盆的太子妃随同落狱,宗人府查封东宫时,在存放的布匹中也发现了巫蛊之物。” 食月迟疑了一下,说:“这布匹,难道是取自九州府解运北上的那一批?” “正是。”老爷子将组装的最后一步完成,“因着这巫蛊之祸牵连,我和家父还未出得长乐城,便被抓捕下狱,家产也被官府抄尽。” 老爷子站起身,就着一旁的水盆洗过手后用粗布擦干,才从衣襟里掏出一张干净细软的帕巾,老婆婆刚刚吃了几颗葡萄,手指染上了紫红色的果汁,老爷子用帕巾替她擦拭干净,老婆婆抬脸朝他绽出一个孩子气的微笑,双手捧着鲜桃汁小口小口地喝。 将帕巾放到桌上,老爷子蹲下来继续做木工活,说道:“后来灵毓太子意外死于狱中,寿平帝其余十八子夺嫡,我和家父也不知受了谁恩惠,历经三年牢狱之灾后,被释放了出来。回到家中后,我才知道我与家父在牢狱的三年间,九州府发生过水患,家中本已艰难的境况更是雪上加霜,祖父祖母接连病逝,家母被娘家逼迫改嫁,妹妹也被知府虏去了府中做妾……偌大的家变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个幼弟、一个老仆、十余名奴隶并一间祖宅了。” “祖宗家业一朝烟消云散,家父受不住打击,大病了一场,也跟着去了。我从长乐城回来,本就落魄得身无分文,那时既要丧葬家父,又要养育幼弟,只好一边找了份零工做,一边处处同人借钱,想要重振家业。但没想到不管是做零工还是借钱,都受尽了熟人的冷眼,知府也对我百般打压。家中渐渐入不敷出,奴隶一个一个地卖掉,最终只剩下我、幼弟,以及照顾幼弟的老仆人了。” “我本想着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但后来有一天,我看到有名女子盖着张白布,从知府的侧门被抬出来,我问及府中碎嘴的下人,才知道那竟是我妹妹,她是知府的妾,却被知府的儿子□□至死!我一时间怒极攻心,守着知府的朱门,看到那知府公子出来时,发疯一样操起身旁的斧头冲上去,势必要砍死那个作恶多端的小兔崽子——但我却被他身前的护卫拦了下来,还被乱棍打了一通。当着老百姓的面,又在自己家府门前,那小兔崽子就没敢闹出人命,但我这腿脚伤得极重,站也站不起来,晚上还下了很大的雨,我在雨中趴着淋了很久,忽然间万念俱灰,想要了结残生。” “自从有了轻生的想法后,我开始将家中稍微值钱的东西都卖掉,换成银钱。那天一大早,我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早食热在炕上,幼弟还在熟睡,老仆已经起身,正在院子里浇菜。前一日我已经买回了足够两个人吃上半年的米面盐油,还将手中仅剩的十五两银子分成了三份,第一份五两交给了老仆,我骗他说我要外出闯荡,让他看顾好幼弟,这个家都已经那么穷了,他还没走,幼弟年纪又还小,我便愿意相信他一次,省着点用的话,五两能够他们吃上一年的了。” “第二份五两,我拿去找抄书郎抄了好些书回来,幼弟自幼聪慧,识得许多字,从前请来家中教学的先生就说,他是块考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