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另一个人,尤其当这种伤害还牵连上她。她永远不会再原谅他。 关于这一点,宋煜诚早在少年时便清楚知道。 初见阿云,他还在读一年级。 临近暑假前的五一长假,他第一次被送到外公外婆家,而不是随父外出。 当天下午,外婆又做了一桌子好菜。外公端起碗筷,止不住的叹气。 饭后宋煜诚在二楼书房写奥数题,窗户开着。楼下音量巨大的老人机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爸,怎么了?” “你跟启明俩,你们怎么教的孩子?” “出什么事了?诚诚闯祸了?” “闯祸?进门板板正正鞠躬,递俩信封说什么这五天辛苦您二老;吃饭时候恭敬站起来,举杯说什么有事尽管吩咐……一七岁大的孩子被你们逼成这样,还能闯什么祸?” “爸,再过几个月就八岁了。” “甭管七岁,八岁,一小孩成天这副做派,正常吗?” “您啊老思想了。将来竞争压力多大呀,提早适应社会不挺好吗?我们周围圈子,家里小孩比他懂事的,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这么下去迟早出问题,我跟你讲……” “爸,这会有点忙,先不说了,过几天我来接诚诚。” “喂!喂?” 对面只传来嘟声。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外公念念叨叨的声音逐渐消失,宋煜诚仍在稿纸上写题。 “诚诚?”外公在敲门。 宋煜诚离开座位,开门微笑:“外公,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有力的手掌抚在肩头,他略感不适。但考虑到这段时间需要他们照顾,宋煜诚当即舒展眉心,唇角上扬。 外公带着他回到书桌前,表情凝重,“……学这么难的东西啊。” “不难,我已经学了好几年。” 外公表情越发难看,翻翻他的两个本子,问:“这也没错,怎么还做两遍?” 他翻回封面,解释:“一本是草稿本,一本是作业本。” “是老师让你们在草稿本上,也要把解题过程完整写一遍?” “不是。是爸爸说,照着誊写可以减少失误可能性。” 外公取下老花眼镜,笑眯眯带他下楼到客厅,“跟外公说说,你爸爸还教了些什么?” 他只说了三分之一,外公心梗发作,吃完药紧急送往医院。 急诊室的隔壁病房,动静很大。医生们进进出出,没一会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有人过世,这很正常。 他不感兴趣,径直去了洗手间。回来时看见隔壁病房门口蹲着一个小女孩,哭得抽抽搭搭。 宋煜诚注视很久,反应过来,眼泪已经滑过下巴。 外婆出来碰见他,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好孩子,别怕,外公老毛病了。晚上有护工,跟外婆回家。” 好……孩……子……? 他并没有想哭,但的确流泪了,甚至因为这件事获得表扬。 和过去看到的、听到的、学到的相差甚远。 世界在这一刻陷入矛盾之中。 他希望小女孩能给他一个说法。 第二天发现她时,他在书房写作业,看见她坐在小区秋千上。 他跑下去,她人已经离开。 第三天、第四天,都如此扑了空。 第五天再发现她时,他没再跑下去,拿出望远镜远距离观察。 这次她荡起秋千,不再像前几天一样仅仅只是坐着。 粉色纱裙拢在腿间,屁股坐上那块黑皮,白色皮鞋抵在沙土堆里。 脚尖松开,双腿抬起,她在夕阳余辉下飘来飘去。 ——像一只展翅的海鸥。 宋煜诚的瞳孔渐渐放大,望远镜的镜片直直对准她的脸。 她在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嘴巴张得大大的。 仿佛听到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他忍不住的唇角上扬。 她笑得真开心啊。 好想每天都见到她。 ——这个念头自此埋进心底,成为他八岁生日那天的唯一愿望。 于是当外公问他想要什么时,他不假思索:“我想和你们一起生活。” 外公既然对父母不满,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