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坐在王帼卿的办公室,故地重游,让顾屿凌有了一种别样微妙的感觉。
上一次和江铠来到这里,顾屿凌觉得王帼卿是一个愚蠢又可怜的恋爱脑。
明明是一朵明艳美丽的人间富贵花,偏偏眼瞎心瞎地看上了郑晓东这种人渣。不带眼识人就算了,还要帮他做伪证,一起骗警方,甚至成了毒杀郑晓东的嫌疑犯。
不知怎的,顾屿凌的思绪突然跳到了自己向系里提交退学申请的前一个晚上,从来没有失眠过的她,那一晚,却辗转难眠。
顶住了四面八方的压力,忽略掉所有非议的声音,在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眼中,她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坚定得近乎于执拗。
但是,当所有的人都向她妥协,马上就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心里开始隐隐有了动摇。
真的要这么做吗?她忽然起了个念头,从床上起身,拉开抽屉,找出一枚硬币,握在手心里。
如果是正面(印花币值所在面),明天一早就去交申请。如果是背面(国徽面),就把申请书撕碎,从此不要再起这个念头。
她闭上眼睛,静了静气,然后指尖一弹,硬币打着旋儿飞向半空,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看到硬币边缘处闪着银光。顾屿凌屏住呼吸,眼睛紧紧地盯着看,硬币落下时,她的右手伸出,一把把硬币拍落在左手的手背上。
右手移开,是背面。
她不甘心,又重复了一次。
还是背面。
第二天一早,她到系里交了退学申请书。
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顾屿凌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早在抛硬币之前,她心里就已经很笃定了,只不过,事到临头,她对未来的不确定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害怕和恐惧。
事实上,不管是抛硬币,还是抓阄,任何一个表面上把决定权交给老天的人,心里都早有方向。
老天和自己的方向碰巧一致,就推说是天意如此。老天和自己方向不一致的时候,其实才更显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意愿。
顾屿凌记得自己当时把这枚硬币往抽屉里一扔:我管你是正面还是背面,我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凭什么让你这么一块破金属来决定!
她心里清楚,决定不是单纯的念头一转,每一个决定的背后,都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是通向鲜花遍布的天堂,还是白骨森森的地狱。
甚至有的路,一旦踏上之后,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王帼卿本可以有很多次重新做决定的机会。
她可以选择壮士断腕,让郑晓东滚蛋,彻底划清界限,更可以不和他一起欺骗警方做伪证,甚至如果她真的是凶手的话,当初她可以选择报警,而不是下毒。
然而她都没有,她的每一个决定,就像脚下踏着的一块块砖,将她引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顾屿凌正想得出神,忽然办公室门响,王帼卿主持完董事会回来了。
除了脸上略带倦容,身材看上去多了几分清瘦之外,和上一次见面时相比,王帼卿没有什么不同。
“顾警官这一次来,是要告诉我,我先生的事情查清楚了,还是害死他的真凶落网伏法了?”王帼卿坐在办公椅上,双手在胸前交叉,目光在顾屿凌脸上扫了一遍,淡然道。
“都不是。”顾屿凌慢条斯理地说,“王女士,我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王帼卿冷笑了一声,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似乎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可笑的问题:
“我先生死了,躺在你们警局法医的解剖台上。你不去追查事实的真相,也不去缉拿凶手,倒跑来问我问题了。我们陆丰集团每年纳那么多税来养活你们,真是浪费!”
顾屿凌不怒反笑,态度很好,语气竟然也格外和善。她今天有的是耐心跟她周旋:
“王女士,如果您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欢迎您向公共关系科和投诉科反映情况。不过,我们今天该完成的工作,还是要完成的,毕竟,我们也有‘kpi’,也是奉命行事。希望您能理解和配合,当然,如果您实在不愿意配合,我就不得不考虑换一个地方了。”
顾屿凌故意顿了一下,接着说:
“您上一次为郑晓东作证,说他案发当晚一直和您在家,但现在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和证据,证明您的丈夫是杀人焚尸的凶手。换句话来说,您已经涉嫌了伪证罪。我们有权利带您回警局问话,并追究你的责任。你看,我们是在这里聊呢?还是您跟我们回去聊?”
王帼卿一直以来强装的淡定因为愤怒而扭曲,面目变得诡异而狰狞。她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说话,因为喉咙发干,声音显得沙哑:“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在律师到来之前,我不会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
“当然没问题。”说着,顾屿凌坐回到沙发上,摆出耐心等待的姿态,“您尽管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警察部门一定充分保护每个公民的合法权益。您尽管给律师打电话,我在这里陪您,咱们一起等着。”
王帼卿显然没有想到顾屿凌的态度会如此平静,就好像炎天暑热的时候,忽然降下了漫天的冰雹,瞬间打得她浑身是包,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