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难得相聚,你多陪陪大郎……”
尉迟乙生怕老夫人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连忙拉住她:“阿娘,您先回去休息。”
老夫人反手揽住他的手臂,却大惊失色:“惠娘,你怎么也瘦成这样了,这腰都和大郎一样细了!”
尉迟乙头痛地说:“阿娘,这是我胳膊,我送送……大郎,阿佑你先扶重慈回去休息。”
待到老夫人被搀扶进去,尉迟乙才发现,他和苏彧离得过近,鼻间还萦绕着来自苏彧身上浅淡的香。
他连连退了两步:“叫陛下见笑了。”
苏彧朝外走了几步,仰头看向大门门楣,尉迟家“忠良侯府”的牌匾早在八年前就被摘掉了,只剩下“尉迟”两个字落了尘埃——
尉迟家祖上随着大启开国皇帝南征北战,被封为忠良侯并世袭侯位,一直到尉迟乙父亲这一代。
八年前尉迟军对上逻娑的那一仗,在没有军粮补给、援军不来的情况下,尉迟乙的父兄依旧死守边城五个月,最后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在了逻娑人的刀下,但是那时的皇帝却认为战败是尉迟军的错,不仅没有给尉迟乙父兄死后该得的谥号,还褫夺了尉迟家的侯位。
苏彧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如果她是尉迟乙大约早就反了。
她又看向尉迟乙头上依旧鲜红的造反倒计时,现在显示的是841天,那么尉迟乙究竟是因为某件事而不得不反,还是早有反心,一直在等待时机呢?
苏彧垂下眼眸,随即推翻了尉迟乙早有反心的想法,如果尉迟乙在这个时候就想造反,必然不会将尉迟老夫人放在京城。
在小说里,描述尉迟乙最多的就是义薄云天,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即便往后他成为割据一方的主公,与逻娑之间隔了谢以观和苏承影,但是只要能打逻娑,他还主动让利给谢以观,就为了给父兄报仇。
“陛下?”尉迟乙喊了一声状若在发呆的苏彧。
苏彧回过神,朝着尉迟乙指了指上面的门楣,“仲云,朕会把忠良侯府的牌匾还回来的。”
尉迟乙愣住,他决定跟着苏彧的时候,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想着将来能借朝廷之势打逻娑,骤然从苏彧口中听到“忠良侯”,他突然就红了眼——
这三个字对他们尉迟家来说,是用命堆积出来的沉重。
从大启建朝到现在,尉迟家十七代人,家中男儿活到寿终正寝的寥寥几人,像他大哥这样在最好的年华死在战场的比比皆是。
被摘掉“忠良侯府”牌匾的时候,他心里没有恨吗?
自然是恨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起兵造反,是因为尉迟家世世代代的“忠良”祖训刻进他的骨髓,但是这份恨意却也让他开始审视坐在皇位上的个人,不再将皇帝连着大启作为他效忠的对象,他效忠大启但并不完全效忠皇帝。
所以当苏琰下旨骗他到潼关的时候,他想着的就是将计就计,先拿下潼关,若是形势不对,他就可以以潼关为据点先把母亲接过来。
即便在苏琰死后,他选择第一时间救下苏彧,也是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他倒是没有想到会跟着苏彧走成现在的局势,也完全没有想过再从大启皇帝手中拿回“忠良侯”这个爵位,毕竟连他自己都在怀疑自己的忠诚度。
所以当苏彧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只觉得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的、关于尉迟家曾经的自豪与委屈,突兀地被挖出来,叫他红了眼眶。
苏彧:“……”她完全没有想到就这么简单一句话,能叫尉迟乙这个一米九的汉子失态,她在心里感叹,还是古代人纯良。
她拍了拍尉迟乙的肩膀,没打算继续这个煽情的话题,过犹不及。
“今日休沐,仲云你不如和我一起去东市看看。”苏彧说。
她去过两趟西市,对西市有了一定的了解,想着今天就算去西市估计也碰不上此时焦头烂额的柳无时,不如去更高大上的东市开开眼界。
尉迟乙背过身去,快速地擦掉眼泪,再面对苏彧时,又是那个稳重的尉迟将军,“臣去换身衣服,陪陛下去东市。”
尉迟乙换了一身琵琶纹路圆领袍,现在的大启男子也流行宽大的袖子,比如苏彧身上的,会显得人更加飘逸,但是尉迟乙的常服依旧喜欢做成窄袖,更方便他拔刀。
苏彧本想着低调点进入东市,但是尉迟乙非常直白地说:“陛下,您这张脸低调不了。”
苏彧:“……”难道不是你叔侄俩太过高大还带着刀,没法低调吗?
随即她一想,东市是现在的富人区,今日又是休沐日,指不定就遇上哪个官员熟人了,索性就不装了,不过被叫“陛下”还是过于高调了,“你们喊我苏大就可以了。”
按理说苏彧应该被称为苏十九,但是天下人皆知皇帝排行第十九,这个苏十九她怕被有心人一猜就猜到,所以从一开始,她就骗柳无时自己在家中排行老大。
从尉迟府步行就能走到东市。
东市更像是后世的奢侈品商圈,不再有西市那边随处可见的小摊贩,街道宽敞整洁,卖的东西也远比西市要昂贵。
苏彧虽然做好在东市遇熟人的打算,却没有想到她才逛了没一会儿就真的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