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葭那不靠谱的妈林惠，跟林大为情况差不多，初中毕业后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本来是要进厂子干活的，但她不甘于一辈子在这个小地方，于是有一天提着行李就跑了。

都说她是跟男人跑的，但林大为却有不同声音。

“我姐，她从小在家里的待遇就不好，她跑我还挺能理解的，当时隔壁村有个男的，她同学，要去大城市打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她听完就心动了，然后第二天一大早留下一封信就跟那个男同学走了，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她跟男人跑了，其实她跟那个男同学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到了城里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乔葭侧目看他，她一直以为她妈跟林大为姐弟之间关系不好，不，应该说，她以为母亲跟整个家的关系都不好，因为极少听母亲说起家里的情况，她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一直以来，都认为母亲根本懒得提起那些不堪的过往。

乔葭知道她妈虽然不靠谱，但那些不靠谱的背后，是踩过无数的坑才积攒起来的经验。

后来把她送到外婆这儿也是走投无路了，她也没怪过她妈，只是突然对所谓的“哪有做母亲的不爱自己孩子”这句话产生了质疑。

这天下哪有做母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可她觉得她母亲好像就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林大为，你跟你姐关系好像还不错？”

“我就这么一个亲姐，难道还跟她决裂啊？我姐她就是性格要强，没成功就不想回来，她也知道当年她走的时候村里都是怎么说她的，她觉得给爸妈丢脸了，所以不想回来，这些年村里也都不提她的事了，你是不知道，当年那些人在背后都是怎么说的，我爸这么要脸面的人，气得好几天都没出过门，我妈也是一声不吭，没办法，这种小地方就这样。”

乔葭能够想象，那会儿林惠跟人跑了，一定传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作为父母一是担心女儿出门在外如何生活，二则要忍受那些人在背后的不负责任猜测，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无缘无故的恶意。

尤其像林文胜，教了一辈子书，被人尊重了一辈子，自己女儿突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时心里无法接受绝不稀奇。

倒霉的应该是葛慧敏，林文胜稍有不高兴，就会把气都撒在葛慧敏身上，那段时间，最难熬的不是林文胜，而是葛慧敏。

两人一路叨叨，林大为的性格的确外向，对乔葭少了防备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吐了出来，乔葭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听他跟林惠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好像能让乔葭更加了解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葭十五岁之后就没再见过母亲，曾有一度，她开始怀疑母亲是否还活着，但她似乎又偶尔会跟外婆联系，让别人知道她还活着这件事。

外婆很少在乔葭面前提起母亲，大约是怕乔葭会伤心，乔葭上了大学后就很少再想起母亲了，她心里也有怨念，既然母亲不要她了，那她也不要母亲了。

她不是被单方面的抛弃，她们是互相抛弃。

林大为把馒头交给葛慧敏，就拉着乔葭张罗贴对联的事儿。

对联是林文胜亲自写的，每年林文胜都会为家里写两幅对联，一副贴在大门上，一副贴在房间外，还有葛慧敏亲自剪出来的窗花，一堆红红火火的东西堆在一起，终于让乔葭有了过年的喜庆感。

葛慧敏在外面忙活，准备食材，一上午不见林文胜，林大为说林文胜溜达下棋去了。

又是这个借口，连换都不带换一下，在林文胜眼里，连想个好点的理由骗一骗葛慧敏都觉得多余。

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林大为跑过去接电话，乔葭本没有在意，在听到林大为喊了一声姐后，动作猛地顿住。

电话居然是林惠打来的！

乔葭下意识地朝林大为看过去，连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她回想起来，十五岁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听过母亲的声音。

林大为仍在絮絮叨叨：“你过年总得回来看看吧？什么事这么忙啊？妈最近一直念叨你，你就不能让他们省点心。”

“家里最近事情不少，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你要是在就好了。”

“还不是那点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平时是什么样的，现在是变本加厉了，咱妈也觉得委屈啊，但那又怎么了？委屈也得受着，谁让这个家他说了算呢？”

“不过我告诉你，隔壁来了个有趣的人，带着妈上学写字，妈可比以前出息多了。”

林大为笑呵呵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聊的热火朝天，完全没注意到乔葭呆滞地看着他的眼神。

“怎么了？”

葛慧敏的声音让乔葭瞬间清醒过来，乔葭慌乱地低头继续抹浆糊贴对联，避开了葛慧敏的眼神。

葛慧敏觉得奇怪，她第一次见乔葭那样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似的，又隐忍着眼泪，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妈，你过来听电话，林惠打来的。”

林大为大声叫葛慧敏去接电话，葛慧敏先是一惊，快步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听筒。

房间里都充斥着一家人能够聚在一起聊天的喜悦，尽管林惠在电话那头，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