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葭借口有事要回一趟城里，葛慧敏一直认为乔葭是从城里去的乡下，偶尔也会问起乔葭关于家里的事情，如今听乔葭这么一说，就想着准备些特产让乔葭带回去。

乔葭哪儿用得上这些，为了不让葛慧敏折腾，天还没亮就出门了，一路往南方小城去。

她对那里实在太熟，因为曾经在那里住过三年，也是她跟着母亲林惠住过的最后一个城市，后来母亲去了哪里她不得而知，但她也很想知道，母亲的后来究竟是什么结局。

这个时候母亲应该还跟那个欺骗说要娶她的男人在一起，过年那会儿她打电话回家问葛慧敏要钱，就是为了那个男人。

乔葭不喜欢那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总是色眯眯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每次只要他来家里，乔葭就会借口出去，绝不让自己有跟那个男人独处的机会。

一路上，乔葭一直在想着那时候的重要细节，那会儿被送到外婆家时的她才十五岁，很多事情即使自以为清楚，但若真要算计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清楚，比如她现在突然想起那个男人，才想到另一种可能：当年母亲把她送去外婆家时临时做下的决定，十分突然，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是不是也跟那个男人有关？

但凡是长了点心的做母亲的都看得出来，十五岁的乔葭跟那个男人若是相处久了很容易出事，那男人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林惠真会有这样的心思吗？

在乔葭眼里，林惠就是一个愚蠢的恋爱脑，哪个男人对她好，她就会像舔狗一样舔上去，根本从来没有在意过乔葭的感受。

乔葭从小到大，已经记不清自己喊过几个男人爸爸了。

每回林惠带个男人回来，她就会让乔葭喊爸爸，那些男人也乐在其中，有的会给乔葭零花钱，有的会奖励乔葭一些零食，打发小狗似的，乔葭都习以为常了。

她的母亲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尊严的女人，能指望那些男的能怎么待她？

这个阶段的林惠仍在为那个叫做王斌的男人发愁，乔葭记得王斌极度擅长甜言蜜语，将林惠哄得团团转，每天无所事事不说，哄得林惠心甘情愿为他花钱。

乔葭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她问林惠要钱买教材，可林惠却说没钱，让她找同学借，但转眼却能花比买教材更贵的钱给王斌买衣服，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乔葭甚至都想不起来在母亲心里自己比男人重要的时候了。

但乔葭从没怪过母亲，她一直认为母亲命苦，明明过得这么辛苦却还把她养得这么大，毕竟是有养育之恩，即便心里真的对母亲有怨言，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替母亲着想。

这次要是真的能见到林惠，乔葭也不知自己该以何种心情面对。

还有……那个十五岁的自己？

乔葭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南方小城这个时节已经潮热，空气里都有点粘糊糊的问题。

她顺着林大为给的地址找过去，其实也并不需要林大为给地址，乔葭能不清楚自己当年住在哪里吗？

这里的每一个建筑每一条街道是怎么样的她都清清楚楚，甚至连巷子口的卖馄饨的摊子都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卖馄饨的大妈是个很好的人，那会儿乔葭总是饿着肚子，偶尔路过馄饨摊的时候就会流露出渴求的眼神，大妈就知道她是饿了，这个巷子里，谁不知道乔葭有个不靠谱的妈，整天跟男人厮混在一起，压根就不管女儿，林惠在巷子里是出了名的。

所幸乔葭懂事，而且成绩还不错，课后为了挣点零花钱，就到处给人帮忙，能挣几块钱她都开心得不得了，至少不用饿肚子了，因为林惠就算不回家，也从来不给乔葭留下吃饭的钱，所以很多时候乔葭只能自力更生。

这事儿巷子里的人都知道。

有些街坊邻里心眼好，有时候见乔葭一个人，就知道她又没饭吃了，会热情地喊乔葭去家里吃，或者干脆端些饭菜过来。

卖馄饨的大妈还会直接给乔葭煮上一碗馄饨，招呼乔葭带回家吃，每次都比卖给别人的多放几只。

乔葭在这里的日子就是这样度过的。

恨林惠吗？倒也谈不上。

埋怨却是有的，最痛苦的时候乔葭也质问过林惠为什么当初要把她生下来，如果没有生下她，她们两个人都不至于这么彼此折磨，林惠气急时就会打她，但林惠很少会对乔葭动手，失去理智的时候除外。

乔葭来到302号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声。

隔壁的阿嫲探出头来观望，乔葭认得她，跟林惠关系不好，且十分林惠总是带不同的男人回来，十分瞧不起林惠。

但对乔葭却没什么意见。

乔葭心里划过一丝紧张，自己会被认出来吗？

但看对方看自己的陌生眼神，乔葭也明白，对方并没有认出自己，亦或是，自己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大概是两个不同的平行世界，那么所经历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同的。

“这家这两天都没人在，你别等了。”

乔葭惊讶：“请问您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吗？”

“听说是要结婚去了吧，前几天还来发喜糖呢，你认识这家的女人？”